翌日,永昌侯府一扫平日的沉寂,下人们脚步匆匆,洒扫庭除,张灯结彩,空气中都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郑重。
五皇子谢瑾琛驾临,对于日渐式微的永昌侯府而言,无疑是件大事。
林焦焦被老夫人身边的嬷嬷盯着,换上了一身符合嫡女身份的樱草色织金襦裙
发髻梳得一丝不苟,簪着整套的红宝石头面,华贵非常,却也失了几分灵动。
“今日不同往常,你需谨言慎行,莫要失了侯府体统,更不可冲撞了贵人。”
赵氏亲自过来叮嘱,目光在她脸上逡巡,带着审视与警告。
“女儿明白。”林焦焦垂眸应下,姿态温顺。
宴设在水榭。
初夏时节,水风送爽,荷香隐隐。
永昌侯林弘业亲自作陪,老夫人、赵氏以及林焦焦、林清清两位均在席。
五皇子谢瑾琛年约二十,面容与谢瑾瑜有几分相似,却少了几分温润,多了几分沉肃与不易察觉的锐利。
他穿着皇子常服,举止合度,言谈间对永昌侯颇为客气,但那份来自天家的威仪,依旧让林弘业和王氏倍感压力。
林清清今日也是盛装打扮,坐在王氏下首,努力维持着端庄的笑容
眼神却不时飘向五皇子,带着掩饰不住的期待。
酒过三巡,气氛稍显热络。
“听闻侯府两位千金皆才貌双全,尤其是大小姐,前日百花宴上一舞,连太后娘娘都赞不绝口。”
谢瑾琛目光转向林焦焦,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林弘业忙道:“殿下过奖,小女拙技,侥幸得太后青眼,实在惶恐。”
林焦焦起身,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
“臣女不敢当殿下谬赞。”
谢瑾琛看着她,目光在她低垂的眼睫上停留一瞬,忽然问道:
“本王还听闻,林大小姐与永嘉表妹交情甚笃?”
水榭内瞬间安静下来。
永嘉郡主的和亲之事,在京中并非秘密。
林焦焦心中警铃微作,面上却不露分毫,依旧垂着眼:
“承蒙郡主不弃,偶有往来,谈论些闺中趣事罢了。”
“哦?”谢瑾琛端起酒杯,慢悠悠地道
“永嘉表妹性子活泼,能得她青眼,林大小姐必有过人之处。
只是如今北狄求娶在即
表妹心情想必郁结,林大小姐还需多加宽慰才是。”
这话听着是关心,实则暗藏机锋。
林焦焦敏锐地察觉到,他似乎在试探她与永嘉郡主关系的深浅
“殿下关怀,臣女定当转达郡主。”林焦焦应对得滴水不漏
“郡主深明大义,虽有不舍,亦知身为皇室女,当以国事为重。”她将话题引向大义,避开了私下的筹谋。
谢瑾琛看着她,笑了笑,没再追问
转而与林弘业谈起朝中无关痛痒的闲事。
林清清见五皇子的注意力一直在林焦焦身上,心中嫉恨难平,忍不住柔声开口:
“殿下有所不知,大姐姐不仅舞跳得好,近来还时常出府,说是去慈恩寺祈福,一待就是大半日,真是心诚呢。”她看似夸赞,实则暗示林焦焦行踪可疑。
林焦焦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些许羞涩:“二妹妹说笑了,不过是尽些心意,求家宅平安罢了。”
她抬眼,目光清澈地看向谢瑾琛,“倒是听闻殿下素来关心民生
想必对京郊慈恩寺周边百姓的营生也有所耳闻?
寺外那些依靠香客生存的小贩,日子着实不易。”
谢瑾琛眸光微动,看了林清清一眼
那眼神让林清清瞬间白了脸。
他随即对林焦焦道:“林大小姐有心了。
民生多艰,确需体恤。”
一场暗涌,被林焦焦轻描淡写地化解。
宴席继续,气氛却仿佛隔了一层纱。
林焦焦能感觉到,五皇子看似在与侯爷交谈,但那若有似无的视线,总会偶尔落在自己身上。
直到宴席接近尾声,也再无异状。
就在林焦焦以为今日便能平安度过时,一个内侍匆匆进来,在谢瑾琛耳边低语了几句。
谢瑾琛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对永昌侯道:
“侯爷,本王忽然想起宫中还有些事务需处理,今日便到此吧。”
林弘业连忙起身相送。
众人恭送五皇子离去。
林焦焦落在最后,心中那股不安却越来越浓。
五皇子走得如此匆忙,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会不会与乌木勒有关?
她正思忖着,一个小丫鬟悄悄塞给她一张纸条。
林焦焦借着袖子的遮掩打开,上面是阿阮清秀的字迹:
楼言,乌木勒今晨密会四皇子。
乌木勒见了四皇子谢瑾瑜?!
林焦焦心头巨震!
这消息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瞬间打乱了她所有的推测!
听风楼的消息不会有误,可四皇子为何要私下会见乌木勒?
他在这盘棋里,又是什么角色?
她捏紧纸条,只觉得这看似繁华安宁的侯府,四周仿佛张开了无数无形的网,而她,正站在网的中央。
“大姐姐还愣着做什么?”林清清带着讥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莫不是还在回味殿下的风采?”
林焦焦转过身,看着林清清那写满嫉妒的脸,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她收起思绪,脸上露出一个浅淡而疏离的笑容:
“二妹妹想多了。我只是在想,今日的荷花,开得真好。”
说完,她不再理会林清清,径直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背影挺直,步履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