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宴过去三日,林焦焦的名字如同长了翅膀,飞遍了京城各个角落。
“听说了吗?永昌侯府那位大小姐,一舞动京城!”
“太后亲赏了翡翠镯子呢!”
“可不是,连陛下都夸赞了!”
“往日只听说她怯懦,没想到竟是藏拙……”
茶楼酒肆,街头巷尾,处处都能听到类似的议论。
连带着永昌侯府的门槛,这几日都仿佛被各路下帖拜访的人磨薄了几分。
永昌侯府,松鹤堂。
老夫人端着茶盏,慢悠悠拨着浮沫,看不出喜怒。
赵氏坐在下首,脸色却不怎么好看。
“母亲,您看看,这才几天,多少人家递话打听焦丫头的婚事?
这般招摇,实在……”赵氏憋了几天,终于忍不住开口。
老夫人眼皮都没抬:“女孩子家,有才名是好事。
总比默默无闻,到头来随便配了人强。”
“可是……”赵氏还想说什么。
“没有可是。”老夫人放下茶盏,发出清脆的磕碰声
“她是侯府嫡长女,她的婚事,关乎侯府脸面,自有我和侯爷做主。
你只管约束好下人,别传出什么不好的话就行。”
赵氏被噎了回去,脸色更沉。
沁芳园,林清清住处。
“砰!”一个粉彩茶杯被狠狠掼在地上,摔得粉碎。
“凭什么!她凭什么!”林清清气得浑身发抖,姣好的面容扭曲着
“那个贱人!一定是使了什么妖法!不然怎么可能跳得那么好!还有太后娘娘的镯子……
那本该是我的!我的!”
王姨娘赶紧捂住她的嘴,压低声音:
“我的小祖宗,你小声点!隔墙有耳!”
“我怕什么!”林清清甩开她的手,眼泪涌了上来
“娘,你看她现在得意的样子!以后这府里还有我们母女站的地方吗?”
王姨娘眼中闪过一丝阴狠:“急什么?
爬得越高,摔得越惨!
这才刚开始呢……”
林焦焦的院子,倒显得格外平静。
小蝶一边整理着各方送来的拜帖和礼物,一边叽叽喳喳:“小姐,你看,这是李尚书家送的珊瑚盆景,这是刘御史夫人送的头面……
还有还有,陆小将军派人送来了好几匹边疆来的漂亮料子,说是给您做衣裳!”
林焦焦正对着一本琴谱,闻言头也没抬:“料子收好,其他的登记造册,入库。”
“哦。”小蝶应着,又凑过来,神秘兮兮地说
“小姐,我还听说,四皇子殿下好像向宫里打听苏尚宫的事了呢!”
林焦焦翻页的手指微微一顿。
“还有啊,”小蝶继续汇报
“顾家那边没什么动静,倒是顾公子好像被他父亲禁足了。”
林焦焦唇角弯了弯,意料之中。
顾家如今,怕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小姐,”另一个小丫鬟在门外禀报
“门房说,永嘉郡主府派人送来口信,邀您明日过府一叙。”
林焦焦放下琴谱:“知道了,去回话,说我明日必到。”
她知道永嘉找她是为了什么。
和亲之事,像一块巨石压在郡主心头。
翌日,永嘉郡主府。
永嘉郡主屏退了左右,拉着林焦焦的手,眼圈立刻就红了:
“焦焦,我该怎么办?皇伯父……皇伯父昨日召见父亲,话里话外,已是定了……”
林焦焦反握住她冰凉的手:“郡主,先别慌。
北狄求娶,无非是为利益。
若能让他们觉得,娶你得不偿失,或者有更好的选择,或许就有转机。”
“更好的选择?”永嘉郡主茫然,“还能有什么选择?”
林焦焦沉吟片刻,低声道:“我听闻,北狄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
那位七王子有劲敌……
或许,我们可以从这方面想想办法。
需要些时间,也需要……一些渠道。”
永嘉郡主眼中燃起一丝希望:“渠道?什么渠道?
只要能帮我,要我做什么都行!”
“我需要一个人,能接触到北狄的消息,又不引人注意。”林焦焦看着她
“郡主可信我?”
“信!我自然信你!”永嘉郡主用力点头。
与此同时,翰林院。
江浔处理完手头公文,揉了揉眉心。
同僚打趣道:“江大人,如今令妹名声大噪,你这做兄长的,怕是也要跟着忙碌了。”
江浔面色不变,语气淡漠:“舍妹年幼,学业未成,谈婚论嫁为时过早。”
另一同僚笑道:“江大人何必如此严谨?
女孩子家,有好名声是好事。
说起来,那日百花宴,令妹一舞,真是令人印象深刻。不知师从何人?”
江浔执笔的手顿了顿,墨迹在纸上晕开一小点。
他面不改色地将纸挪开,淡淡道:“她自幼喜好,自行钻研罢了。”
自行钻研?
同僚们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谁信?
江浔不再多言,心中却想起今早暗卫报来的消息
林清清院中摔碎的茶杯,王姨娘与娘家兄长的密会……
还有,顾晏廷被禁足前,曾与五皇子的人有过接触。
树欲静而风不止。
他的小娇儿,已置身风口浪尖。
傍晚,林焦焦从郡主府回来,刚下马车,就见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等在她院门外。
萧染斜倚着院门,手里把玩着一支新开的桃花,见她回来,桃花眼一弯,将花枝递到她面前。
“喏,路过园子,瞧着这花开得应景,配你。”
林焦焦没接,微微蹙眉:“萧世子怎会在此?此处是内院。”
“放心,我跟侯爷打过招呼,说来探望老夫人。”萧染笑得浑不在意,将花枝强行塞进她手里,凑近一步,压低声音
“小娇儿,百花宴上那粒珍珠,查到了。”
林焦焦心头一跳,抬眸看他。
萧染欣赏着她眼中瞬间的警觉,笑容更深:“是宫里流出来的东西,经手的人……
有点意思。
怎么样,要不要小爷帮你出口气?”
林焦廉握紧了手中的花枝,枝上的小刺微微硌手。
她看着萧染,忽然轻轻一笑,如春水解冻:“不劳萧世子费心,这点小事,我自己能处理。”
萧染挑眉,似乎有些意外,随即低笑出声:“好,有骨气。那爷就等着看戏了。”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纤细的脖颈上,语气带着几分暧昧的认真,“不过,若有人不长眼,想动你,记得告诉爷。”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潇洒离去。
林焦焦看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桃花,眼神复杂。
夜深人静,林焦焦并未入睡。
她坐在灯下,面前铺着一张纸,上面写着几个名字,画着凌乱的线条。
一根无形的线,似乎正在将这些散落的点串联起来。
她提笔,在“北狄”和“五皇子”之间,轻轻画了一个问号。
窗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悠长而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