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俊虚影化作的光点彻底融入灵均眉心时,登天梯八千阶的石阶突然发出 “咔啦” 一声脆响。
那声响不似石裂,反倒像巨锁崩开,青黑的石面从边缘开始翻转,露出底下翻滚的熔岩 —— 赤红色的岩浆如煮沸的朱砂,每一次冒泡都炸开三两点火星,落在残存的石阶残片上,瞬间灼出黑褐色的焦痕,连空气都被烤得发颤,吸入肺中似有细小的火粒在灼烧。
熔岩之上,九朵幽冥莲静静浮着。
花瓣泛着死灰般的白,唯有花心凝着一点猩红,像被冻住的血珠,既不被熔岩烤化,也不随岩浆晃动,反倒让周围盘旋的火蛇都绕着走,仿佛那花瓣上裹着一层无形的寒雾。
阿若的藤蔓突然从袖中窜出,刚触到离莲花三尺的地方,藤叶便猛地蜷缩,翠绿的叶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出焦斑,吓得她急忙收回:“是‘心劫莲’!”
她声音带着几分凝重,指尖残留着灼热的痛感,“昆仑遗民的古籍里记载过,此莲生于极恶之地,能映出人心底最深的执念,心怀杂念者踏上去,会被莲下的熔岩拖入,连魂魄都剩不下。”
离朱已取下背上的长弓,青金色的羽翼在身后绷得笔直,天眼扫过那九朵莲花,眉头微微蹙起:“每朵莲的花瓣都只够一人立足,我们得一个一个过。”
他说着,目光落在最外侧那朵幽冥莲上,花心的猩红突然亮了亮,似在引诱他上前。
没有半分犹豫,离朱纵身跃起,足尖轻轻落在莲瓣上。
刚站稳,莲瓣突然泛起一层淡红,熔岩的倒影里竟浮出一张狰狞的脸 —— 羊身人面,腋下生着两只竖目,正是当年吞噬他父母的饕餮(tāo tiè)!
那幻象如此真切,饕餮的獠牙上还挂着细碎的羽片,正是父亲当年最珍视的尾羽,连滴落的涎水都泛着腥臭,与记忆中一模一样。
离朱的指节扣着箭囊边缘,青金色的羽光在指尖颤了颤,他不敢低头看那倒影,只盯着前方第三朵幽冥莲的花心,那点猩红像极了当年父亲翅膀上的血。
“少主,别回头!”
风翎长老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那是风巢崖被屠时,长老最后一次喊他的模样。
离朱的脚步顿了顿,熔岩中的饕餮突然张开巨口,似要将他吞入,莲瓣上的死灰瞬间褪去大半,露出底下泛红的莲肉,仿佛下一刻就要裂开,将他坠入熔岩。
“我不是当年那个只能躲在石缝里的孩子了。”
离朱低声自语,青金色的灵力顺着足尖注入莲瓣,天眼突然亮起,金光穿透幻象,露出底下空荡荡的熔岩,“你不过是我心底的执念,拿什么拦我?”
话音落时,他足尖一点,身形如箭般跃向下一朵幽冥莲,身后的饕餮幻象在金光中渐渐消散,只留下莲瓣上淡淡的红痕。
阿若望着离朱的背影,深吸一口气,提起裙摆踏上第二朵幽冥莲。
莲瓣刚承住她的重量,倒影便变了 —— 昆仑墟的玉台碎成残片,开明兽的尸身趴在玉台中央,六只眼睛都失去了光泽,青铜图腾从它怀中滑落,摔在地上断成两截,正是她当年被迫逃离时的场景。
泪水毫无预兆地落下,砸在莲瓣上,竟被那死灰般的花瓣吸了进去,花心的猩红亮得刺眼。
阿若的指尖颤抖着,想伸手去碰幻象中的开明兽,藤蔓却突然缠住她的手腕,藤叶上的焦斑还在,却顽强地泛着一点新绿。
“你说过,要我守住昆仑的希望。”
阿若对着幻象轻声说,泪水顺着脸颊滚落,却不再停留,脚步缓缓向前,“我不能停在这里,更不能让你的牺牲白费。”
莲瓣上的幻象随着她的脚步渐渐模糊,开明兽的尸身化作光点,融入熔岩中,唯有那枚断成两截的图腾,在倒影里闪了闪,似在回应她的话。
阿若的藤蔓轻轻拂过莲瓣,将那点新绿留在了死灰的花瓣上,一步步朝着离朱的方向走去。
灵均望着两人的背影,第八尾狐火在身后轻轻摇曳,金色的火焰将周围的热浪挡开几分。
他深吸一口气,足尖落在第三朵幽冥莲上。
没有意外,莲瓣上的倒影瞬间变了 —— 青丘墟的梧桐林烧成了焦土,族人们的尸体倒在溪边,狰兽的爪印还留在残破的木屋上,正是他年少时最恐惧的画面。
母亲的声音从幻象中传来,温柔得像溪边的风:“灵均,回来吧,这里才是你的家。”
焦土上的梧桐残枝突然动了动,露出底下半块青玉环,正是母亲当年给她的信物。
灵均的狐火微微颤动,指尖几乎要碰到那枚玉环,却在触到倒影的瞬间停住。
他闭上眼,脑海中闪过青丘遗部现在的模样 —— 玄沙正带着族人重建家园,孩子们在新栽的梧桐苗旁玩耍,那些逝去的族人,眼神里满是期盼。
“我守护的,从来不是过去。”
灵均睁开眼,第八尾狐火骤然暴涨,金色的火焰落在莲瓣上,将青丘墟的焦土幻象燃成灰烬,“我守护的,是他们能拥有的未来。”
莲瓣上的死灰在狐火中褪去,露出底下淡金色的莲肉,花心的猩红渐渐黯淡,竟泛出一点金光。
灵均的脚步稳步向前,身后的熔岩突然平静了几分,连盘旋的火蛇都收敛了戾气。
就在三人即将踏上第四朵幽冥莲时,熔岩中突然传来一阵低吼。
那声音不似火蛇的嘶鸣,反倒像某种巨兽的喘息,九朵幽冥莲同时亮起,花心的猩红连成一道红线,将三人的身影圈在其中。
离朱的天眼骤然亮起,扫过熔岩深处,脸色骤变:“底下有东西!像是被心劫莲的执念唤醒了!”
阿若的藤蔓突然缠紧灵均与离朱的手腕,藤叶上的新绿泛着警示的光:“是混沌之气的气息!它在借我们的执念变强!”
灵均的第八尾狐火再次暴涨,金色的火焰与莲瓣上的金光交织,试图挡住那道红线:“先过了这九朵莲再说!
离朱,你在前,我断后,阿若居中,别被底下的东西干扰!”
离朱点头,青金色的羽箭搭在弦上,对准熔岩深处:“放心,只要它敢出来,我定让它尝尝雷鸟真火的滋味!”
三人再次迈步,幽冥莲的花瓣随着他们的脚步缓缓转动,花心的红线却越来越亮,熔岩中的低吼也越来越近。
灵均望着前方还有六朵未踏的幽冥莲,又看了看底下翻滚的熔岩,心中清楚 —— 这八千阶的考验,远不止心劫那么简单,那熔岩深处的东西,才是真正的凶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