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的海水突然竖起，如同一道墨色的墙。
灵均的七尾在身后展开时，狐火已能燎得空气噼啪作响。
他望着那些从海眼钻出的触手，每一根都覆盖着青黑色的鳞片，末端裂开的口器里淌着墨绿色的粘液，落在水晶宫的琉璃瓦上，竟蚀出一个个蜂窝状的小洞。
“是旋龟（xuán gui）！”
玄渊的鱼尾在大殿前拍打出丈高的水花，这位鲛人首领的银鳞因愤怒而竖起，“它们本该是守护海眼的神兽，如今竟被混沌之气染成了这一副模样！”
灵均的狐火顺着水晶宫的廊柱游走，在穹顶织成一张金红色的网。
那些扑来的触手一沾到火焰，便发出烤肉般的滋滋声，蜷缩着退回海里，留下一缕缕黑烟。
他注意到旋龟的壳上刻着扭曲的符文，与穷奇部黑袍上的图案如出一辙，显然是被刻意操控的。
“它们的眼睛！”
阿若突然拽住灵均的衣袖，绿裙下的手指指向最近一只旋龟的头颅。
那畜生的鸟首上，原本清澈的眼珠此刻布满血丝，正死死盯着水晶宫的方向，瞳孔里竟映出穷奇那张狰狞的脸。
离朱的骨箭如流星般射出，三支箭精准地射穿三只旋龟的眼睛。
然而诡异的是，那些瞎了眼的怪物非但没有退缩，反而更加狂暴，触手拍击海面的力道让整个水晶宫都在震颤，廊柱上的珊瑚雕刻纷纷坠落。
“凤凰真火！”
玄渊突然高喊，鱼尾掀起的巨浪中浮出三具鲛人尸体，他们的鳞片已被腐蚀成灰黑色，“只有凤凰真火能彻底净化混沌之气！”
离朱闻言解下腰间的箭囊，倒出那枚用毕方鸟尾羽制成的箭。
箭羽刚触到空气，便自行燃起金色的火焰，在他掌心微微颤动。
少年拉满象牙弓，箭头直指海眼中央那只最大的旋龟，那里的符文闪烁最烈，显然是这群怪物的首领。
就在此时，归墟的上空突然暗了下来。
原本晴朗的天空被乌云迅速吞噬，那些云团并非水汽，而是由无数细小的黑影组成，仔细看去，竟全是穷奇的虚影。
它们相互撕扯、融合，最终在水晶宫的正上方凝成一张巨大的鬼脸，牛身猬毛，嘴角咧到耳根，露出两排参差不齐的獠牙。
“灵均，你以为觉醒七尾就能阻止我？”
鬼脸的声音如雷贯耳，每一个字都化作冰雹砸落，在狐火织成的网上炸开，“当年你青丘的老祖宗，九条尾巴全开也不过是我掌中的玩物。”
灵均的七尾同时绷紧，狐火的光芒骤然亮了三分。
他能感觉到这道虚影中蕴含的混沌之力，比上次在悬圃遇到的强盛十倍不止，七尾狐火组成的网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
“不周山的遗骨，本尊已经找到了。”
鬼脸突然凑近，巨大的阴影将整个水晶宫笼罩，那些原本狂暴的旋龟突然停止攻击，纷纷沉入海底，“三日后，当遗骨与海眼的混沌之气相融，便是你们这些蝼蚁化为飞灰之时。”
阿若的开明兽图腾突然腾空而起，九颗兽首同时喷出白光，却在触及鬼脸的刹那纷纷湮灭。
少女绿裙上的昆仑符文亮起，在她脚下组成一道防御阵，将灵均和离朱护在其中：“他在拖延时间！
这些旋龟是来消耗我们灵力的！”
离朱的凤凰箭始终没有射出，少年的通神目死死盯着鬼脸的眉心。
那里的黑气最为稀薄，隐约可见一颗跳动的黑珠，正是穷奇的元神所化。
“老东西的真身藏在海眼底下。”
他突然压低声音，箭头微微偏移，“我能射穿他的元神，但需要狐火掩护。”
灵均没有答话，只是七尾同时拍向海面，狐火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在海面上燃起一道火墙，将海眼与水晶宫隔绝开来。
那些沉入海底的旋龟被火焰逼得再次浮起，却在火墙前痛苦地翻滚，青黑色的鳞片纷纷脱落，露出底下粉嫩的皮肉。
鬼脸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巨大的手掌突然从云中探出，蒲扇般的巴掌带着黑气拍下。
灵均的七尾狐火同时迎上，金红与漆黑碰撞的刹那，整个归墟陷入一片死寂，连海浪拍打的声音都消失了。
“三日后，本尊在不周山等着你们。”
鬼脸散去时，海眼的混沌之气突然翻涌，在海面凝成一只巨大的眼睛。
眼白是青灰色的，瞳孔漆黑如墨，正一眨不眨地盯着水晶宫的方向，睫毛竟是无数条细小的触手，在海面上轻轻摇曳。
灵均望着那只眼睛，突然感到一阵心悸。
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海眼深处苏醒，那股力量远比穷奇的虚影更加恐怖，仿佛是沉睡了万古的混沌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