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奇虚影溃散的刹那,一道黑气如毒蛇般从鬼脸眉心射出。
那黑气凝练如墨,落地时竟发出金属摩擦的锐响,在冰面上蚀出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周围三尺内的玄冰都化作了墨绿色的汁液。
“小心!”
伯益的木杖突然横在灵均身前,杖头的赤晶爆发出红光。
然而黑气的速度远超想象,竟穿透了红光屏障,如利箭般直奔灵均心口。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金影猛地撞开灵均。
是梼杌(táo wu)!
它六足在冰面上划出深深的爪痕,三颗头颅同时转向黑气,硬生生用躯体挡在了前面。
“噗嗤 ——”
黑气穿透梼杌腹下的旧伤,那处焦黑的斑痕瞬间扩大,涌出的血液在空中凝成黑色的雾气。
凶兽发出一声震耳的痛吼,却死死用前足按住灵均的肩膀,不让他靠近:“别管我…… 青丘不能断了根!”
灵均眼睁睁看着黑气在梼杌体内游走,那怪物的三颗头颅迅速蒙上灰败之色,六足中的四足已无力地垂下。
他想催动狐火相助,却被一股巨力按在原地,只能看着梼杌的鬃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枯槁。
“吼 ——”
梼杌突然发出最后一声咆哮,不是因为痛苦,而是带着某种决绝。
它猛地抬起头,三颗头颅同时对准灵均,喷出三道淡金色的光流。
光流融入灵均体内的刹那,尾椎骨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骨骼里破体而出。
“呃啊 ——”
灵均的身体剧烈震颤,背后突然炸开一团金芒。
第三道狐尾破体而出,比前两条更加粗壮,绒毛间流转着与梼杌光流相似的纹路。
狐火骤然暴涨,化作一张巨大的火网,将那道企图逸散的黑气牢牢罩住。
黑气在火网中疯狂挣扎,发出凄厉的尖啸,却被金焰一点点吞噬。
灵均能感觉到这道黑气中蕴含的混沌之力,比之前遇到的任何邪祟都要霸道,若不是梼杌以性命相护,恐怕此刻自己已被侵蚀得连骨头都不剩。
“九尾现,混沌出……”
伯益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
老人青金色的眼瞳望着灵均展开的三尾,又看了看逐渐冰冷的梼杌,轻轻叹了口气,“老伙计,你终究还是赌对了。”
梼杌的最后一颗头颅转向灵均,眼中闪过一丝欣慰,随后彻底失去了神采。
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激起漫天冰屑,那些曾经坚硬如铁的鬃毛此刻一触即碎,化作点点金光消散在空气中。
“梼杌!”
灵均的声音带着哽咽,三尾狐火渐渐收敛。
他想上前为凶兽合上眼睛,脚下的冰面却突然剧烈震颤。
冰城开始崩塌。
昆仑之虚的入口石门在轰鸣中扭曲变形,悬圃边缘的虚空出现一道道裂缝,露出后面漆黑的混沌。
开明兽(kāi ming shou)的十颗头颅同时抬起,发出急促的嘶吼,用身体护住众人,雪白的鳞甲在坠落的冰锥中被砸得叮当作响。
“快走!”
伯益拽起灵均的手臂,指向开明兽敞开的背部,“冰城的灵脉已被黑气污染,撑不了片刻了!”
离朱捂着流血的眼睛,踉跄着爬上开明兽的背。
阿若的藤蔓紧紧缠着少女的腰,将她送到兽背上,自己则最后一个跃上去。
灵均望着梼杌倒下的方向,那里已被崩塌的冰塔掩埋,只露出一小截染血的尾椎。
“驾!”
阿若的开明兽图腾在空中划出一道绿光。开明兽会意,十颗头颅同时调转方向,四足踏着金光冲向昆仑之虚的深处。
风在耳边呼啸,冰屑如刀割般划过脸颊。
灵均回头望去,只见穷奇溃散的黑气并未完全消失,而是在冰城废墟上空重新凝聚,隐隐形成一张巨大的鬼面,正对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缓缓张开嘴。
开明兽的速度越来越快,四足踏过之处,地面生出晶莹的冰花,转瞬又化作雾气。
灵均的三尾在风中舒展,能感觉到昆仑之虚的灵气正在变得浓郁,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与悬圃的草木清香截然不同。
“前面是‘玉虚宫’的遗址。”
伯益的声音带着喘息,他指着前方隐约可见的宫殿轮廓,“那里的地脉还未被污染,能暂时落脚。”
灵均的目光却被宫殿上方的天象吸引。
昆仑之虚的夜空与外界截然不同,星辰排列成奇异的阵型,其中九颗最亮的星辰恰好与开明兽的九颗头颅对应,而一颗新生的星辰正缓缓亮起,位置恰与灵均的三尾遥相呼应。
“那是‘九尾星’。”
伯益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声音低沉,“传说只有青丘狐族出现能觉醒九尾者时,这颗星才会显现。只是……”
老人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
灵均没有追问。
他抚摸着第三条狐尾上的纹路,那里还残留着梼杌的气息。
他知道,从这道狐尾展开的刹那,自己的命运已与昆仑之虚的存亡紧紧绑在一起。
开明兽穿过玉虚宫的宫门时,灵均最后望了一眼身后的废墟。
冰城崩塌的巨响渐渐远去,只有那道鬼面般的黑气还在天际若隐若现,像一个无声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