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东荒（dong huāng）地界的第一缕晨光，带着硫磺般的灼热气息。
焚天岭的黑石在朝阳下泛着暗红光泽，仿佛刚从熔炉中取出，空气里浮动着细小的火星，落在衣襟上能烫出芝麻大的焦痕。
这里的灵气都是烫的。
阿若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鬓发，绿裙下摆扫过地面时，竟惊起一串金红色的火苗。
她指尖轻捻，三株耐炎的 赤芝草 破土而出，叶片上的白霜瞬间被蒸腾成白雾。
离朱突然绷紧了脊背，背后那对灰羽翅膀微微张开，遮住灵均与阿若的身影。
少年的通神目在阳光下亮如琥珀，死死盯着前方三里外的一道山梁：有人。
话音未落，两道黑影顺着山脊滑下，落地时带起的风卷着朱红羽毛，在半空划出两道弧线。
那是两个与离朱身形相似的少年，背生双翼，只是羽毛呈暗褐色，尾端泛着不祥的紫黑。
他们手中的木箭涂着朱红羽毛，箭簇在阳光下闪着淬毒的幽光。
羽民国（yu min guo）的余孽，竟还敢踏入东荒？
左侧的褐羽少年厉声喝问，他的翅膀在背后不安地扇动，带起的气流中混着淡淡的血腥气。
离朱的瞳孔骤然收缩，握着弓的手微微颤抖，不是恐惧，而是愤怒。
他祖父的羽毛就是这种暗褐色，那是被穷奇（qiong qi）部的邪法污染后的颜色。
我是离朱， 少年的声音像淬了冰，来讨血债的。
褐羽少年嗤笑一声，用箭梢指向离朱：就凭你？你全族的骨头都被饕餮（tāo tiè）大人磨成了粉，撒在汤谷（tāng gu）的田埂上当肥料。
他身后的同伴突然搭箭上弦，箭头直指灵均怀中凸起的位置，穷奇卫（qiong qi wèi）早就布下天罗地网，就等《山海图录》上门送死。
灵均突然按住离朱的弓弦，骨刃在袖中微微颤动。
他注意到这两个少年的翅膀边缘有明显的灼伤痕迹，像是被烈火燎过，而他们腰间的兽皮袋上，绣着的并非羽民国的图腾，而是简化的毕方鸟（bi fāng niǎo）纹样。
他们在故意激怒我们。
灵均的声音压得很低，目光扫过两个少年的靴子。
右侧那人的靴底沾着些银蓝色的碎屑，在阳光下泛着珍珠母的光泽，别上当。
阿若突然往前走了两步，绿裙在灼热的气流中轻轻摆动。
她的目光落在右侧少年的靴底，那里沾着的碎屑比针尖还细，却逃不过她常年与草木为伴的眼睛：你们靴底沾着鲛人（jiāo rén）的鳞片。
少女的声音清冽如泉，毕方鸟与鲛人在汤谷开战，你们却帮着毕方鸟传递消息，对吗？
两个褐羽少年的脸色同时微变。
左侧那人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踩碎了脚边一块灼热的石子：胡说八道！
他的翅膀猛地张开，暗褐色的羽毛间竟露出几处焦黑的空洞，我们是穷奇大人亲封的东荒斥候，岂会与畜生为伍？
是吗？
灵均突然笑了，骨刃从袖中滑出，刃身映出两个少年慌乱的眼神，毕方鸟的火焰能灼伤羽民的翅膀，你们身上的伤，就是最好的证据。
他向前踏出一步，怀中的图录残卷微微发烫，穷奇卫许了你们什么好处？让你们背叛同族，勾结凶兽？
离朱的通神目突然亮起金光，他看清了少年腰间兽皮袋里的东西 —— 那是半枚青铜令牌，上面刻着的饕餮纹与他父母遗物上的一模一样。
是你们！
少年的弓弦突然绷直，三支箭矢同时指向两个斥候，当年引饕餮屠我部落的，就是你们这些叛徒！
左侧的斥候脸色大变，突然射出一箭，却不是射向离朱，而是射向天空。
朱红色的箭羽在半空炸开，化作一团赤红色的烟火，在东荒的晨空中格外醒目。
信号弹！
白泽（bái zé）炸起颈间的绒毛，六足在滚烫的黑石上划出火星，他们在召集援兵！
灵均骨刃一横，挡在离朱身前：速战速决！
他体内的炼气术疯狂运转，狐火（hu huo）在刃尖凝成三寸长的火苗，接触到东荒灼热的空气后，竟暴涨成丈许长的火舌。
两个斥候见阴谋败露，同时展开翅膀想要逃窜。
离朱的箭矢比他们更快，三支木箭精准地射穿了他们的翅膀关节，惨叫声中，两个少年重重摔在黑石上，暗褐色的羽毛落了一地。
说！毕方鸟为什么要帮穷奇卫？
灵均踩住左侧斥候的胸口，骨刃贴着他的咽喉，你们用什么和他交易？
斥候痛得浑身抽搐，却咬着牙不肯开口。阿若突然指着他腰间的兽皮袋：里面装的是鲛人珠，对吗？
少女指尖生出藤蔓，缠住那袋珠子轻轻一拽，数十颗莹白的珍珠滚落在地，每一颗珠子里都裹着一点猩红，是鲛人祭司的心头血凝成的，毕方鸟需要这个来增强火焰威力。
右侧的斥候突然凄厉地笑起来：你们以为赢了吗？毕方鸟已经攻破了鲛人的珊瑚城，用不了三日，整个汤谷都是穷奇大人的天下！ 他的目光变得疯狂，而你们，都会成为毕方神火的祭品！
离朱的箭突然刺穿了他的肩膀：我再问一次，当年屠村的叛徒还有谁？
斥侯的惨叫声戛然而止，他望着离朱眼中的杀意，终于露出恐惧的神色：还有...... 还有族叔玄风，他现在是毕方鸟的...... 祭司......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密集的翅膀扇动声，黑压压的鸟群出现在焚天岭的山脊线上，每一只鸟的背上都骑着一个背生双翼的羽民，他们手中的箭，都涂着与斥候相同的朱红羽毛。
是玄风的亲卫队！
离朱的弓弦再次绷紧，眼中的杀意几乎要溢出来，灵均，阿若，你们先走，我来断后！
灵均却按住他的手，骨刃上的狐火在风中猎猎作响：要走一起走。
他望着越来越近的鸟群，突然将图录残卷举过头顶，半片玉简在阳光下散发出璀璨的青光，或者，让他们尝尝图录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