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的水流愈发湍急,尸骸们如同被无形的手操控,层层叠叠地朝着开明兽(kāi ming shou)涌来。
这些被冻魂术炼化的阴兵不知疼痛,即便被狮首咬碎了头颅,残躯仍在水中抽搐着向前蠕动,墨绿色的血液在幽暗里织成一张腥臭的网。
开明兽的九颗头颅已显疲态。
最左侧的虎首鬃毛被冰针射得凌乱,中间的人面头颅嘴角挂着血丝,连最坚韧的狮首也开始喘息,雪白的鳞甲上布满了蛛网状的裂痕。
当又一波尸骸撞上它的身躯时,巨兽发出一声痛苦的咆哮,九道白光同时射向两岸,却只炸开了不足十具尸骸。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灵均的三尾狐火已燃烧得黯淡,他看着那些不断从岩壁中涌出的阴兵,突然发现它们的动作都朝着同一个方向 —— 暗河尽头那片翻滚的黑雾,它们在保护什么东西。
离朱的通神目穿透黑雾,突然低呼:是祭坛!穷奇部在河底建了一座血祭坛!
少年的手指剧烈颤抖,指腹深深掐进掌心,那些尸骸都是祭品,黑雾里的东西在吸收它们的元神!
话音未落,一道金光突然从开明兽腹下窜出。
梼杌(táo wu)拖着断足,六足在水中划出六道残影。
它腹下的黑斑已蔓延到胸口,墨绿色的血液在水流中散开,却丝毫不影响其速度。
这头凶顽了一辈子的凶兽此刻眼神异常坚定,三颗头颅同时转向黑雾,嘴角咧开一个狰狞的弧度。
梼杌!
灵均下意识地伸手去抓,却被对方粗壮的尾巴狠狠扫开。
那尾巴上的钢针鬃毛擦过灵均的小臂,顿时留下三道血痕,火辣辣的痛感中带着刺骨的寒意。
滚开!
梼杌的中间那颗头颅怒吼着,六足突然踏碎河底的冰层,露出下面闪烁的晶石,老子还没沦落到要毛头小子保护的地步!
它用断足勾起一块拳头大的晶石,那正是之前从穷奇部手中夺回的镇元石碎片,此刻在它掌心散发着不稳的光芒。
伯益的脸色骤变:它想干什么?那碎片的灵力还没稳定!
老人的木杖突然插入水中,赤晶爆发出刺眼的红光,却只能照亮梼杌冲向黑雾的背影。
灵均望着那道逐渐缩小的金光,突然明白了什么。
梼杌腹下的黑斑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那些被混沌之气侵蚀的血肉下,隐约有金色的光在流动 —— 这头凶兽竟在燃烧自己的精元,以此催动镇元石碎片的力量。
告诉穷奇(qiong qi)!
梼杌的吼声穿透水流,带着前所未有的骄傲,老子不是谁的走狗!
金光在黑雾中骤然膨胀。
先是一声沉闷的巨响,仿佛有巨锤砸在每个人的耳膜上。
紧接着,一道赤红色的冲击波从暗河尽头炸开,所过之处,那些前仆后继的尸骸如同被狂风卷起的落叶,瞬间化作齑粉。
开明兽及时将九颗头颅护在胸前,即便如此,最外侧的两颗头颅还是被气浪掀飞,雪白的鳞甲上渗出殷红的血珠。
灵均在震耳欲聋的轰鸣中,看见黑雾里炸开了一朵金色的蘑菇云。
梼杌的身影在光华中若隐若现,它那断了的右足不知何时已经伸直,三颗头颅同时朝着开明兽的方向望了一眼,随后便被无边的光芒吞没。
当光芒散去,暗河尽头的黑雾已彻底消散。
那些前仆后继的尸骸如同被抽走了提线的木偶,纷纷僵在水中,随后便缓缓沉入河底,化作层层白骨。
河底的血祭坛已消失不见,只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坑,坑中渗出的不再是腥臭的黑气,而是清澈的泉水,瞬间漫过众人的脚踝。
开明兽的人面头颅缓缓低下,对着巨坑的方向发出一声悠长的悲鸣。
这头守护昆仑墟(kun lun xu)万年的神兽,此刻竟为一头上古凶兽垂下了高傲的头颅。
伯益望着河水泛起的血沫,青金色的眼瞳中第一次露出疲惫。
他的木杖轻轻点在水面,赤晶的光芒照出那些正在下沉的金色光点 —— 那是梼杌未散的精元,正随着水流缓缓飘向远方。
它用最后的精元引爆了镇元石。
老人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沙哑,以自身为祭,净化了整条暗河的戾气。
灵均的三尾轻轻摆动,狐火在掌心凝成一朵小小的火苗。
他望着那深不见底的巨坑,突然想起梼杌扫开他时的眼神 —— 那里面没有凶戾,没有不屑,只有一种属于上古凶兽的、不容玷污的尊严。
阿若的藤蔓悄悄缠上灵均的手腕,绿裙下的手指带着微微的颤抖。
她看见有三缕金色的光点融入灵均的狐火,让那幽蓝的火苗染上了一丝温暖的金黄,如同为这冰冷的暗河,点燃了一盏永不熄灭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