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危山的最后一道隘口刮过凛冽的寒风,吹得人骨髓都似结了冰。
灵均展开三尾狐影护住周身,望着眼前豁然开朗的雪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天地间一片苍茫,皑皑白雪如无垠的玉毯,从脚下一直铺到天际,连阳光洒在上面都化作细碎的银星,晃得人睁不开眼。
这里的雪五百年不化。
阿若将开明兽图腾贴在胸口,素白的指尖抚过冰凉的玉石,祖母说,昆仑墟的雪下面埋着数不清的昆仑遗民,他们都是绝天之战时死守山门的忠魂。
她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沉睡的亡灵,绿裙在白雪映衬下愈发显得翠色欲滴。
离朱踩着及膝的积雪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停下脚步,侧耳倾听。不对劲。
少年的通神目微微发亮,他弯腰捡起一块冰棱,往地上重重一砸,下面是空的!
冰棱碎裂的脆响中,果然传来空洞的回声,仿佛脚下踩着的不是坚实的雪原,而是巨大的冰壳。
灵均刚要运转炼气术探查,脚下的大地突然剧烈震颤起来,积雪如沸腾的潮水一般上下起伏。
小心!
白泽从灵均肩头跃下,六足在雪地上划出警示的符文。
话音未落,无数晶莹的冰棱从地下钻出,如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
它们在轰鸣中相互连接,竟组成了一座巍峨的冰城。
城墙高耸入云,冰砖上凝结着奇诡的纹路,在阳光下流转着淡淡的青光,城门上方悬挂着三个冰雕大字 ——悬圃城。
城门口站着一道白发老者的身影,身披粗布麻衣,手里拄着一根黝黑的木杖,杖头镶嵌的两颗赤晶在寒风中闪烁。
正是伯益。
他青金色的眼瞳望着灵均身后展开的三尾,苍老的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轻轻叹了口气:你终于来了。
灵均心头一震,三尾狐影不由自主地绷紧。
从柜山分别至今,这位神秘的老者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刻出现,仿佛早已洞悉一切。
他按在腰间骨刃上的手微微用力:先生在此等候多时了?
伯益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转身走向城门:进来吧。有些事,确实该让你知道了。
他的木杖敲击在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每走一步,冰城的城门就震动一分,那些凝结的冰棱竟如活物般向两侧退让。
离朱吹了一声口哨,通神目在冰城上来回扫视:好家伙,这城竟是用万年玄冰筑成的,里面还封着不少灵力。
他拍了拍灵均的肩膀,老东西神神秘秘的,咱们可得留个心眼。
阿若的指尖生出三缕藤蔓,轻轻缠绕在灵均手腕上:开明兽图腾在发烫,这座冰城不简单。
少女的声音带着警惕,绿裙下摆扫过积雪,留下浅浅的痕迹,你看那些冰砖上的纹路,和昆仑守墓人记载的镇邪符很像。
灵均点点头,跟着伯益踏入冰城。
城门在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外面的寒风,却也带来一种莫名的压抑。
城内的景象更是令人惊叹,街道两旁矗立着无数冰雕,皆是上古神只的模样,他们或怒目圆睁,或慈悲低眉,眼窝中都嵌着发光的冰晶,仿佛随时会活过来一般。
昆仑墟曾是天帝的藏书之处。
伯益的声音在空旷的冰城中回荡,他指着一尊九尾狐冰雕,那雕像与灵均的容貌有七分相似,身后九条冰尾舒展如扇形,绝天之战前,青丘狐族是这里的守护者,负责看管天帝遗留的典籍。
灵均望着冰雕那双清澈的冰眸,突然感到一阵心悸。
雕像是用一整块冰晶雕琢而成,连狐毛的纹路都清晰可见,最诡异的是冰雕的眉心,竟有一点殷红,像是凝结的血珠。
这尊冰雕是......
你的先祖,青丘最后一任大巫。
伯益的木杖轻轻点在冰雕基座上,她在绝天之战时死守藏书阁,最后与闯入的凶兽同归于尽,躯体被玄冰封存至今。
阿若的开明兽图腾突然挣脱掌心,化作一道绿光飞向冰城中央的石碑。
那石碑高三丈,宽两丈,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古文,此刻被绿光一照,碑文顿时亮起,组成一行行金色的大字:图录非宝,乃锁妖链,五域合一,混沌方现。
白泽突然炸起颈间的绒毛,六足在冰面上急促地跳动:我明白了!穷奇要复活的根本不是什么上古凶兽,是被天帝镇压在昆仑墟下的混沌!
灵均三尾同时绷紧,狐火在指尖悄然凝聚。
他想起青丘墟老槐树下的传说,想起伯益在柜山的叮嘱,无数线索在脑海中串联 ——《山海图录》根本不是什么寻宝图,而是封印混沌的阵图!
伯益望着剧烈闪烁的碑文,青金色的眼瞳中闪过一丝忧虑:共工怒触不周山时,不仅撞断了天柱,还震裂了昆仑墟的封印。
这些年混沌之气不断外泄,才导致五域异兽暴走,灵气紊乱。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灵均身上,而你,是唯一能重新封印混沌的人。
离朱突然指着冰城深处:那是什么?
众人望去,只见冰城尽头的宫殿顶上,隐约有紫气缭绕,与三危山见到的混沌之气截然不同,带着一种温润而磅礴的力量。
伯益抬头望着那团紫气,轻轻叹了口气:那是最后一缕天帝灵气,也是维持这座冰城的阵眼。
等它散尽,昆仑墟的封印就会彻底崩裂。
灵均突然注意到冰雕的指尖指向宫殿的方向,那里的冰砖颜色略深,像是被人刻意打磨过。
他刚要上前查看,整个冰城突然剧烈摇晃起来,冰雕眼中的冰晶纷纷坠落,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有人在外面攻击冰城!
离朱的通神目穿透冰层,是穷奇卫,他们带着攻城槌来了!
伯益的脸色变得凝重,木杖在地上重重一顿:看来他们已经等不及了。
灵均,随我来藏书阁,我带你看一样东西。
冰城的震颤越来越剧烈,仿佛随时会崩塌。
灵均望着那些在震动中摇摇欲坠的冰雕,突然觉得它们的眼神都变得悲伤起来,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被遗忘的往事。
他握紧腰间的骨刃,三尾在身后轻轻摆动,跟着伯益往冰城深处走去,身后传来阿若与离朱戒备的喝声,以及冰层碎裂的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