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锵——锵——”
“呼唰——嘎——”
矿道平台上,高手之间的激烈战斗仍在继续。
银鬃天角兽形态的堂正青手持银白能量骑枪,正如一道疾电穿梭于昏暗的矿道之间。金属格栅在他的蹄下发出沉闷的回响,每一次腾挪转身都精准而优雅,仿佛在进行一场致命的舞蹈。他的长枪如活物般嘶鸣,枪尖凝聚的银光在黑暗中划出耀眼轨迹,精准刺向伊迪那身周各处的薄弱几丁质甲壳。枪身擦过甲壳和岩壁时引得火星四溅,在昏暗的矿道中划出转瞬即逝的光痕,映照出堂正青坚毅的面容和那双燃烧着战意的眼睛。
伊迪那的庞大魔王螳螂形态几乎填满了矿道一侧,他嘶啸着挥动虫肢镰刀,撕裂空气的尖啸声不绝于耳。镰刀所过之处,金属平台被割出深痕,碎石簌簌落下,尘埃弥漫,整个矿道似乎都在他的狂暴攻击下震颤。
不过,在这场战斗中,他似乎还占不到优势。
“吼咔——!该死的走狗!”伊迪那的动作幅度略微偏大一丝就被堂正青抓住了破绽,肩胛部位的甲壳缝隙被堂正青一记刁钻的回马枪刺穿,深绿色粘稠体液喷涌而出,吃痛之下踉跄后退,复眼中红光暴闪,充满了痛苦与愤怒,随后腰背略微弓起,看起来就像是有什么强招正在蓄势待发。
就在两人激战正酣的刹那——
平台下方的矿道深处,以及上方连接地面的通道方向,都同时传来密集而沉重的脚步声、能量武器充能的低频嗡鸣,以及卫巡队特有的铿锵呼喝!
“里面的人注意!卫巡队清场!放下武器!”
“学院战术小队已就位!封锁所有出口!”
“重复,立即放下武器,双手抱头蹲下!”
镇子一方的增援,终于到了!而且还是从多个方向同时压来。显然是瓦尔特在通讯恢复并得到堂正青的情报汇总后,第一时间调度了所有可动员的力量,迅速朝堂正青发出的定位坐标点集结。
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装备碰撞的金属声和能量武器特有的嗡鸣声,在矿道中隐隐形成令人安心的回响。
伊迪那急转头,巨大的复眼扫过从入口涌入、全副武装的卫巡队士兵,以及由数位学院导师带领、装备精良的战术小队。他再瞥了一眼被死死压制在角落立柜中、面如死灰的李斯特,最后将目光定格在虽满身尘灰却战意灼灼、昂然挺立着的堂正青身上。
“嗤——”眼看着事不可为,伊迪那发出一声极度不甘、如同金属剧烈摩擦般的尖啸,那声音刺耳得让几个新来的卫巡队员不禁皱起了眉头。
“看来亚瑟·芬特那个蠢货就算没完蛋也差不多了!这里……已经没有什么价值了……不过……”伊迪那的声音透过那丑恶的虫类口器发出,冰冷而不带一丝人味,每个字都像是从冰窖中捞出来的一样,“虫尊会的大业,才刚刚开始!你们,弱小的人类,还是安安分分地玩你们的过家家游戏吧……你们……是绝对无法阻止星尊归来的!”
话音未落,他背后两对薄如蝉翼的虫翼猛然高频率震动,转瞬间布满了一层幽蓝能量纹路,发出极其扰人心神的尖利嗡嗡声。空气都随之泛起水波般的星蓝色涟漪,一股奇异而深邃、仿佛来自遥远星空的波动自他背后涌现——那处波动的深处似乎隐隐蕴含着无数星辰的生灭,让人望之心悸。
“小心!他要逃了!困住他!”堂正青厉声喝道,银鬃天角兽四蹄猛踏,地面顿时出现蛛网般的裂痕。他挺枪疾刺,枪尖凝聚出刺目的银芒,仿佛一颗坠落的流星,试图打断对方的空间跳跃。
但还是迟了一瞬。
在他的骑枪命中之前,伊迪那的身影已骤然模糊,仿佛被某种无形之力拉扯、分解,最终融入一片突兀出现的旋转星蓝光斑之中。那光斑深处泄出一缕令人心悸的磅礴星空气息,浩瀚而古老,一闪即逝,仿佛打开了一扇通往未知宇宙的门户。
“嗤啦——”
堂正青的枪尖最终只贯穿了残影与几片飘落的、迅速失去光泽的虫翼碎片。原地留下一道浅坑,边缘还泛着能量灼烧后的焦痕,空气中残留着星空的苍茫与虫类特有的腥气,混合成一种奇特而令人不安的味道。
平台上陷入短暂的寂静,只有偶尔落下的碎石声和远处传来的滴水声。卫巡队士兵与学院小队仍保持警戒姿态,武器对准各个方向,手指紧扣在扳机上,直到确认再无异动,才陆续放松阵型。只剩下那尚未完全散尽的星蓝光雾,微弱地泛动着光芒,证明方才的一切并非幻象。
“‘星尊’……看来虫尊会也在趁机进行自己的布局,并非只是任由亚瑟·芬特摆布……局势更加复杂了……”堂正青低声重复这个词,身上的银白光芒逐渐褪去,天角兽形态解除,恢复人形。他眉头紧锁,目光如鹰隼般扫过伊迪那所消失的位置,又望向合金门后——那是兰德斯追击亚瑟·芬特的方向。心中的疑云,愈发浓重,仿佛有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缓缓展开。
合金门后的应急通道内,灯光忽明忽暗,不时有电火花从破损的管线中溅出,在墙壁上投下跳跃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和金属熔化的气息,显示这里刚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战斗。
兰德斯解除战术单元,“兽魂战体”形态如潮水般退去,恢复原本的人形。他半跪在地,喘息粗重,汗水从额角滑落,滴在冰冷的地面上。感受着体内仍在持续奔涌的、既熟悉又陌生的力量,肢体间因力量过载而传来阵阵抽痛,令他一时有些怔忡。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那上面还残留着战斗时的血迹和少许能量灼伤的痕迹。
几分钟后,他勉强站起,扶着墙壁稍作休息,然后踏入旁边的逃生舱室作进一步观察。
舱室并不宽敞,正中的卡位上停着一辆三人座逃生悬浮舱车,但这辆此时已被他破门时的散溢冲击所彻底摧毁,正中部位被打出一个大洞,各种奇形怪状的零件散落一地,闪烁着零星的电火花。顶上则有一个紧急脱出用阀门,但墙上设置的开启阀门用的手柄机关也在先前的战斗中被余波损坏,兰德斯只是稍一触碰,它就咔嚓一声脱落坠地,发出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舱室中回荡。
兰德斯蹙眉四顾,目光扫过每一个角落,忽然停在舱室中央的地面上——
那里约有两米见方的区域,土质看上去明显与周围不同:更为松软,颜色也更浅,像是最近被翻整过又经历了暴晒的沙土,与周围坚硬的岩质地面形成鲜明对比。
兰德斯蹲下身,伸手试着按压下去。
手指几乎没受到什么阻力,就陷了进去,带起一小撮细沙。他捻了捻手中的细碎沙土,放在鼻尖轻嗅,除了常见的土腥味外,似乎还有一丝极淡的、类似高能量反应之后残余臭氧的特殊气味。
“这是刚刚被翻掘过的土质……从残留能量痕迹来看,来人的能力层次绝对不低……”他喃喃自语,脑中迅速推演,“那人还能在我发出最后一击的瞬间,将亚瑟·芬特拉出攻击范围,并在极短时间内掘出地道将他带走……身手极快,绝不是普通角色。是他从未露面的隐藏护卫吗?还是虫尊会派来的接应人员?”
他沉默片刻,最终呼出一口浊气,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尘土。
“算了,挨了我那样一顿攻击,亚瑟·芬特就算不死也只剩半条命……就让他以这副残躯继续体会他带给别人的那份绝望吧。”
兰德斯转身决定返回,将情况汇报给堂正青。尽管语气平静,但他紧握的双拳暴露了内心的不甘。
就在他迈步向前的同时,周身撕裂般的刺痛也稍稍缓解。他下意识检视了一下系统界面——之前因激战未来得及查看的提示信息赫然在目:
“请宿主选择其中一种作为灵源同调预备进程形式:
一,强化躯体储备型:大幅度增强宿主躯体强度、力量、韧性,极大降低躯体负担,同步增强配体异兽与其躯体相关的天赋能力……
二,强化感应储备型:大幅度增强宿主主要感官、敏捷、反应速度,极大降低遭受外界干扰影响,同步增强配体异兽与其感应相关的天赋能力……
三,强化能量储备型:大幅度增强宿主体能体力、能量储备及输出程度、精力恢复,极大降低各类能力消耗,同步增强配体异兽与其能量相关的天赋能力……”
下面还有数条记录翻滚:
“战术单元‘兽魂战体’持续期间已吸收部分敌方躯体化纳作为生物质储备……
“部分无效散溢自体能量已回收,补充至过充能储备,过充能储备已达至19.37%……
“已自动采集沿途作战对象源基,可作为生物质储备或武器原型优化素材及自定义形态原型素材,对象目标:……藤翼鸟、鼠鹰兽……绿萤蜂……双尾赤蝎……”
兰德斯的目光在“灵源同调”四个字上停留良久。
“又是一个学院教科书上从未提过的同调类型……似乎与现有的异兽同调理论完全不同。”他沉吟着,手指无意识地轻触屏幕上滚动的文字,“戴丽说的或许没错,这系统总在我控制之外自行其是……但迄今为止,它带来的强化是实实在在的。”
没有过多犹豫,他依旧选择了“强化躯体储备型”。
几乎在选择的瞬间,一股丰沛的力量自肌肉深处与骨骼缝隙间涌出,连番恶战带来的酸麻疲惫被一扫而空。全身肌腱如弓弦般重新绷紧,充满着呼之欲出的爆发力。他甚至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肌肉纤维在轻微震颤,仿佛每一根都在重新排列组合,变得更强韧、更有力。
“很好,又变强了……”兰德斯边走边下意识地拍了拍自己的肱二头肌,感受着其下蕴藏的力量,“‘兽魂战体’的攻击力无可挑剔,只是使用时总伴随情绪躁动,有容易失控之感……日后必须更保持清醒。
“另外,散溢能量可回收作为过充能储备……这倒是个惊喜,意味着不久就能动用Ex效能技。
“还有那些采集到的源基……藤翼鸟、鼠鹰兽、双尾赤蝎……难道今后能调用它们的能力?甚至模拟其形态?”
他越想越觉惊奇,不知不觉已走回隧道入口。此时合金大门已被外部工程队强行破开,切割痕迹还很新鲜,空气中弥漫着金属熔化时所释放的炽烈气息。
“兰德斯!”堂正青的声音从平台中央传来,带着关切,“你怎么样?情况如何?”
兰德斯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快步上前:“报告堂大人!我刚刚追上并重创了亚瑟·芬特……但他重伤之下,仍然被某个神秘人从地下救走,我没能追上。”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恼,但很快就被掩饰下去。
堂正青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不怪你。亚瑟·芬特本人实力或许未必顶尖,但他布下的后手和勾结的势力远超预料……这已不是一个黑帮组织该有的规模和能力。你人没事就好。”他的目光中既有赞许有关切,显然对兰德斯能够全身而退感到欣慰。
他目光扫过平台上狼藉的战斗痕迹和被押解起来的李斯特,继续说道:“‘暗鸦组’在此地的核心已被击溃。除了亚瑟·芬特逃脱外,其麾下杀手集团与驯兽集团基本被歼灭或俘获,残部不足为虑。李斯特也重归我方控制……最为核心的威胁,目前暂告解除。我们先返回地面休整。”
很快,通道入口方向人声与器械声再度鼎沸:
“工程队前出清理障碍!技术部扫描能量残留与结构稳定性!”
“医疗组!处理伤员!动作快!”
“第三小队,建立外围警戒,防备反扑!”
卫巡队工程兵穿着重型防护服,携带着切割装备与结构扫描仪,有如蚁群般高效涌入。他们分工明确,有人负责清理碎石和残骸,有人开始加固矿道结构,还有人正在架设临时照明设备,将原本昏暗的矿道照得如同白昼。
学院技术部人员则在矿道平台上操作着自带的精密能量探测器与数据记录仪,专注评估战斗遗留的破坏与能量痕迹,不时低声交流着什么。刺鼻的血腥与硝烟味逐渐被消毒剂和金属粉尘的气息覆盖,整个矿道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野战医院和科研基地的结合体。
不多时,堂正青与兰德斯已回到地面阵地。
夜晚的冷风扑面而来,带着泥土和草木的清新气息,与地下矿道中的浑浊空气形成鲜明对比。星空浩瀚,繁星点点,仿佛刚才地下那场生死搏杀只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
堂正青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瓦尔特身上——
这位刚毅的卫巡队队长正站在几副盖着白布的担架旁。其中两具已被鲜血浸透,轮廓触目惊心。瓦尔特嘴唇紧抿,下颌绷如刀削,眼眶通红却死死抑住泪水,如石碑般矗立在牺牲的战友身旁。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配枪,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队长……”一名手臂缠着渗血绷带的士兵踉跄走近,声音沙哑,“铁头和疤脸……没撑住。医疗官说……内脏破裂,血止不住……最后那几个自爆的杂种……实在太狠了……对别人和自己都太狠了……”士兵的声音哽咽了,他试图挺直身体行礼,却因伤痛而微微佝偻。
瓦尔特喉结剧烈滚动,深吸一口夜晚清冷的空气,声音低沉沙哑却不容置疑:“知道了。让医疗队全力救治……能救回的,不惜代价!其余人按预案巩固阵地,清点装备,统计弹药!阵亡弟兄的铭牌……务必收好。”
他每一个字都似从胸腔中挤出,沉重地砸在地上。说完,他缓缓抬起右手,向牺牲的战友敬了一个标准而缓慢的军礼,久久没有放下。
此时,拉格夫与戴丽也拖着疲惫身躯返回主阵地。
拉格夫手臂上多了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医疗兵正为他紧急处理。他疼得龇牙咧嘴,骂骂咧咧:“嘶……那帮阴沟里的老鼠,临死还要反咬一口!”可他瞥见那几副白布,尤其是瓦尔特微颤的肩背,所有骂声戛然而止。他脸上的横肉抽搐了一下,最终只重重“呸”了一声别过头去,眼中怒火与沉重交织。他默默地从医疗包中取出一卷干净绷带,开始帮旁边一个伤势较轻的队员包扎,动作出奇地轻柔。
戴丽已恢复意识,但脸色苍白如纸,额角与肩颈部添了新的擦伤。她的极乐鸟青蘅羽毛凌乱,神情萎靡,偶尔发出低低的哀鸣。她默默走到一名重伤员身边——对方腹部创口血流不止,正发出痛苦呻吟——蹲下身,掌心泛起柔和白光,轻轻覆盖伤口。她初学的治疗能力虽有限,但那光芒却似乎缓解了对方的痛苦,呻吟声渐渐低缓下去。汗珠从她的额角滑落,但她咬紧牙关,持续输出着治愈能量。
她抬头,正迎上瓦尔特看来的目光。那目光中有沉痛的感激,也有深不见底的疲惫。戴丽轻轻摇头,示意不必言谢,眼中同样写满哀伤与忧虑。她注意到瓦尔特手臂上一处还在渗血的划伤,便用空着的手从医疗包中取出一片止血贴片,默默递了过去。
“戴丽……拉格夫……”兰德斯走来。他眼神已恢复清明,却难掩疲惫与沉重。他的战斗服多处破损,露出下面的皮肤上也布满了青紫的淤伤。
“兰德斯,你还好吗?”戴丽关切地望向他,留意到他衣上的血迹与未平的呼吸。她稍稍分出一丝治愈能量,想要探查他的伤势,却被兰德斯轻轻摆手拒绝了。
“我没事,”兰德斯摇头,目光扫过担架与医疗队,声音低沉,“只是……代价不小。”他看着那些白布覆盖的轮廓,眼神复杂。这就是战争的残酷,无论胜败,都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大家……先各自处理伤势吧,我们稍后再聊。”
“后续车队到了!”通讯兵的声音打破凝重。
数辆装甲厚重、涂装学院与卫巡队标志的重型车辆轰鸣驶近,扬起一片尘土。车上跳下更多医疗官、护理兵和增援士兵,他们迅速投入工作,带来药品、担架和各类补给品。阵地顿时更加忙碌,却也更有秩序与安全感。新来的士兵很快接替了伤员们的岗位,熟练地加固工事,建立新的火力点。
伤员被小心抬上运输车,新建的防御工事迅速加固,火力点重新布置。通讯器中陆续传来报告,其他支援车队途中遭遇“暗鸦组”残部阻击,但在有备而战下损失轻微,正陆续抵达加入清剿。所有残余威胁,正被快速拔除。整个营地仿佛一个刚刚经历过风暴但正在快速恢复的蜂巢,每个人都在自己的岗位上忙碌着,为了同一个目标——活下去,并取得胜利。
与此同时,远离战场喧嚣的荒凉原野上,夜色如墨,唯闻风声呜咽。一弯残月悬挂在天际,投下清冷的光辉,为这片土地披上一层银纱。
一只体型庞大、皮如岩砾的土黄色犀牛正迈着沉重步伐狂奔,每踏一步都引得地面微颤。它的呼吸粗重如风箱,在寂静的夜空中格外清晰,鼻孔中喷出的白气在月光下清晰可见。
肯特·达尔瓦面无表情地跨坐在犀牛的后腰,衣袍沾满尘灰与破损,腰背却仍挺直如松,目光锐利如常,不断扫视前方黑暗。夜晚的寒风吹拂着他的头发,但他仿佛毫无所觉。
在他身前,犀牛宽阔的背脊上,瘫着几乎不成人形的亚瑟·芬特。
亚瑟·芬特状态惨不忍睹:半边脸塌陷变形,血肉模糊,一眼爆裂,另一眼也只余缝般艰难转动。紫袍破烂不堪,身体布满凹陷撕裂的各类伤口,暗红血液随颠簸不断滴落,在犀牛背上留下斑斑点点的血迹。他大半边骨头尽碎,软搭在犀牛背上,发出漏风般的痛苦呻吟。每一次犀牛的踏步都让他痛苦地抽搐,仿佛正在承受无尽的酷刑。
“……呃…嗬…”亚瑟艰难喘息,独眼费力向上,试图聚焦肯特冷硬的侧脸,“肯特……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声音嘶哑破碎,夹杂血沫,在风中几乎难以听清。
肯特下颌绷紧,目光仍视前方黑暗,声冷如石:“别自作多情。我只是不想让仅剩的儿时挚友死在我面前。”他顿了顿,语气更冷,像是淬火的钢铁,“况且,你欠的血债太多,还有很多事等你去‘赎罪’。”
“赎罪……?”亚瑟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像自嘲又像痛苦,独眼中闪过悔恨、不甘与濒死的茫然,“肯特……你说……我真的……做错了……很多么……?”声渐微弱,仿佛随时都会断气。
肯特未答,只从鼻腔逸出一声短促冷嗤。那声音中包含着太多复杂的情感:愤怒、失望、或许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痛心。犀牛的狂奔颠簸着亚瑟残躯,引发他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血沫喷溅,有些甚至溅到了肯特的衣袍上,但他毫不在意。
“……肯特……”亚瑟气若游丝地哀求,声音微弱得几乎被风声掩盖,“……可以……把我……扛起来……或抱起来么……你的犀牛……实在是太颠了……”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他最后的力气。
肯特终于微微侧首,冰冷目光扫过亚瑟惨不忍睹的破脸与烂泥般的身体,眼中竟似是无丝毫怜悯,唯有近乎残酷的漠然:
“才不要。”他斩钉截铁,声音没有任何波动,“这是你活该。”
犀牛依旧狂奔,载着沉默的骑手与濒死的逃亡者,在月光下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肯特不再看向亚瑟·芬特,重新望向无垠黑暗的地平线,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的目光,或者说是他在寻找着什么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亚瑟·芬特似乎连说话的力气也耗尽,独眼甚至无力闭合,只余微弱痛苦的喘息伴随犀牛沉重的脚步声,在寂寥荒野上回荡,终被无边黑暗吞没。他的生命像是正在快速流逝,就像沙漏中的最后几粒沙。
两人的身影,在冰冷星光下朝未知的远方渐行渐远,最终融入那片浓得化不开的夜幕深处,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只有犀牛沉重的脚步声和亚瑟·芬特微弱的喘息声,还在夜风中飘荡了片刻,然后彻底消失不见。
深壑的荒野恢复了它的寂静,只有凌冽的风还在不知疲倦地吹拂着,仿佛在诉说着一个永远不会结束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