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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迷途

时值大明中叶,天下承平已久,然边陲与僻壤之地,常有怪诞离奇之事发生,不为外人所知。官道蜿蜒,连接着繁华的城镇与偏远的村落。我叫陆寻,是个刚出茅庐的年轻举子,此番赴京赶考,途经此地,却不想因一场突如其来的山雨,迷失了方向。

雨势颇大,豆大的雨点砸在泥泞的山路上,溅起浑浊的水花。我裹紧了身上略显单薄的青衫,牵着我那头同样狼狈的老驴,四下张望。方才还依稀可见的山路标志,此刻已被浓密的雨帘和暮色吞噬。四周皆是黑黢黢的山峦,如同匍匐的巨兽,散发着潮湿而阴冷的气息。

“有人吗?”我扯着嗓子呼喊,声音却被雨水打散,显得空洞而微弱。

良久,雨声中隐约传来一丝微弱的灯火之光,似乎在远处召唤。我心中一喜,便牵着驴,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那光亮走去。山路崎岖难行,几次险些滑倒。待到近前,才发现那是一个小小的村落,依山而建,炊烟寥寥,与寻常山村并无二致,只是气氛显得格外寂静,听不见鸡鸣狗吠,也无人声喧哗。

村口的木牌歪斜着,上面刻着三个模糊不清的字,借着昏暗的天光和远处微弱的灯光,我勉强辨认出是——「米骨村」。

米骨村?这名字有些古怪。我心下疑惑,但天色已晚,又累又饿,也顾不得许多,只想寻个地方歇脚避雨。我走上前去,轻叩村口一户人家的柴门。

许久,门才“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一个苍老而沙哑的声音问道:“谁啊?”

“老丈,在下陆寻,赴京赶考途经此地,不慎遇雨迷路,想求一宿,叨扰之处,还望海涵。”我拱手作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善。

门缝后的眼睛打量了我片刻,似乎有些犹豫。“……进来吧。”

我将驴拴在门外一棵枯瘦的老槐树下,跟着那老丈走进屋内。屋里光线昏暗,只有一盏昏黄的油灯摇曳着,映照出简陋的陈设和墙壁上斑驳的痕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像是陈年的米糠混合着淡淡的……腥气?

老丈自称姓王,是这村里的土着。他给我端来一碗热腾腾的糙米粥,粥的颜色有些奇怪,泛着淡淡的灰色。我腹中饥饿,也不多想,道了声谢便喝了下去。粥的味道很怪,初尝带着一丝奇异的甘甜,但细品之下,却有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来自骨髓深处的油腻感,令人胃里隐隐有些翻腾。我强自忍住不适,问道:“王老丈,这村子叫‘米骨村’,有何由来吗?”

王老丈坐在我对面,昏暗的灯光下,他的脸庞显得更加苍老干瘪,皱纹像刀刻一般深刻。“名字么……祖辈传下来的,也没什么特别的讲究,就是说我们这儿产米,山里也多骨头……”他含糊地说着,眼神似乎有些游离,不敢直视我。

“产米?”我看了看屋角堆放的几袋糙米,颜色确实比寻常米粒要灰暗一些。“这里的米,似乎与别处不同。”

王老丈干咳了两声,“山里的土质特殊,养出来的米,自是有些……嗯……养人。”他含混地应付过去,转而问道:“公子……可曾吃过饭了?”

“吃过了,多谢老丈。”我撒了个谎,那碗粥实在让人难以下咽。

夜渐渐深了,窗外的雨声渐歇,但山风呜咽,吹得窗户哐哐作响。老丈早已睡下,发出轻微的鼾声。我却毫无睡意,心中充满疑虑。这村子太过寂静,村民们似乎都在沉睡,连一声虫鸣都听不见。还有那奇怪的米粥味道,王老丈躲闪的眼神,以及这“米骨”之名的诡异含义。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若有若无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

那声音很轻,像是很多人在低声啜泣,又像是某种东西在咀嚼……断断续续,飘忽不定。我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声音似乎是从村子的方向传来的。

我悄悄起身,走到窗边,透过窗棂的缝隙向外望去。夜色浓重,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村子里没有一丝灯光,家家户户门窗紧闭,死寂一片。

然而,那奇怪的声音并没有停止,反而越来越清晰。那不是哭泣,也不是咀嚼,更像是一种……吞咽的声音,伴随着骨骼摩擦的细微声响。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突然,一阵风吹过,将窗纸吹得猎猎作响。借着偶尔划破夜空的闪电余光,我似乎看到远处靠近山脚的一排房屋门口,有黑影晃动。那些黑影佝偻着身子,动作僵硬,似乎在搬运着什么东西。

他们搬的是什么?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上了我的心脏。

第二章:禁忌的“米”

次日清晨,雨过天晴。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落,驱散了夜晚的阴霾,却无法驱散我心中的寒意。昨晚听到的声音和看到的黑影,如同梦魇般挥之不去。

王老丈早已起床,在屋檐下生火,继续熬煮着那颜色灰暗的米粥。粥的香气——或者说,那股混合着甘甜与油腻的怪味——弥漫在空气中,让我感到一阵恶心。

“王老丈,昨夜……”我试图询问昨晚看到的情景。

“哦?公子睡得可好?”王老丈打断了我的话,脸上堆起笑容,只是那笑容显得有些僵硬,“山里夜晚风大,难免有些风吹草动,或是野兽之类,莫要惊慌。”

他越是轻描淡写,我心中越是惊疑。我决定不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王老丈,这村子的名字叫‘米骨村’,昨晚我似乎看到有人在夜里搬运……东西。能否告知,这‘骨’,究竟是指什么?”

王老丈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停下手里的动作,浑浊的眼睛警惕地看着我。“公子……莫不是听错了?我们这穷山沟沟里,哪有什么……”他话未说完,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佝偻的背脊抖动不止。

“可是人骨?”我追问道,语气变得有些严厉。

王老丈猛地抬起头,眼神中充满了惊恐和不安。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颓然地低下头,喃喃道:“不该问的……莫问……外乡人……不懂这里的规矩……”

他的反应更加证实了我的猜测。这村子里,一定隐藏着什么可怕的秘密,而这秘密,很可能就与那“米”和“骨”有关。

早餐时分,村里陆续有其他村民出现。他们大多面色黝黑,沉默寡言,眼神麻木而空洞。男人们穿着粗布麻衣,皮肤粗糙,手掌布满老茧;女人们则裹着褪色的头巾,眼神躲闪,忙着操持家务。孩子们似乎很少,偶尔看到几个,也是瘦弱不堪,眼神里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怯懦。

他们看着我的眼神,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警惕和……审视。仿佛我是闯入了他们秘密领地的不速之客。

我注意到,几乎每家每户的灶台上,都摆放着那种灰色的糙米。而且,我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村里几乎看不到任何牲畜,无论是鸡鸭还是猪羊。

“王老丈,村里怎么不见牛羊鸡犬?”

王老丈正在淘洗那灰色的米,听到我的问题,手微微一顿。“……山里不宜畜养牲畜,费粮。”

这理由牵强得可笑。

我用眼角余光瞥见,一个妇人提着一个篮子从门前经过,篮子里的东西被布盖着。但一阵风吹过,掀开了布角的一角,我似乎看到了里面白色的……类似骨头的东西?我心中一动,刚想看得更清楚,那妇人已加快脚步,匆匆走了过去。

早饭依旧是那碗令人作呕的米粥。我强迫自己喝了几口,胃里翻江倒海。我偷偷观察其他村民,他们吃饭的样子却很平静,甚至可以说是……享受?他们慢慢地咀嚼着,脸上带着一种近乎陶醉的神情。

“这米……很好吃吧?”我忍不住问正在吃饭的一个年轻村民。

那青年抬起头,看了看我,眼神有些迷茫,随即点了点头,露出一丝满足的笑容:“嗯……这是‘福米’,吃了‘福米’,就有力气干活,就不怕饿肚子……”

“福米?”我咀嚼着这两个字,只觉得无比讽刺。这米的味道,无论如何也与“福”字沾不上边。

“是啊,”另一个年纪稍长的村民接口道,他一直默默地听着,“托福米的福,咱们米骨村才能年年有余,安稳度日。”

“这福米……产自哪里?”我追问。

两人对视一眼,眼神都有些闪烁。

“就是……后山的……红土坡上。”年长的村民含糊地说道,“祖上传下来的地,肥沃得很。”

红土坡?我心里咯噔一下。昨晚我看到黑影移动的方向,似乎就是后山的方向。

吃完早饭,我决定去后山看看。我向王老丈告辞,说想去山里转转,熟悉一下环境。王老丈起初有些犹豫,但在我再三请求下,还是点头同意了,只是叮嘱我不要走太远,早点回来。

走出村子,沿着蜿蜒的小路向山后走去。越往里走,树木越发茂密,光线也愈发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泥土和腐殖质的气味,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片缓坡,土壤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暗红色,如同被鲜血浸染过一般。坡地上,稀疏地生长着一些怪异的植物,叶片肥厚,颜色深绿,开着一些不知名的、颜色暗红的小花。

这里,应该就是村民们口中的“红土坡”了。

坡地的中央,有一个巨大的凹陷,看起来像是一个被挖开的矿坑。坑口边缘的泥土呈现出新翻的迹象,混杂着草根和碎石。而在坑边的空地上,我看到了更加令我毛骨悚然的一幕。

地面上,散落着一些白色的、类似碎骨的东西。有人类的骸骨!指骨、肋骨、腿骨……零零星星地散布着,有些还沾染着暗红色的泥土。

我胃里一阵翻腾,强忍着才没有吐出来。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小心翼翼地走近那个矿坑。坑很深,黑漆漆的,望不见底。一股浓郁的、难以形容的腥臭味从坑底散发出来,比之前闻到的任何气味都要强烈,令人作呕。

就在这时,我听到坑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我心中一惊,连忙躲到一棵大树后面,悄悄探出头。

只见两个村民正蹲在坑边,手里拿着简陋的工具——像是锄头和铲子。他们正在小心翼翼地从坑边的泥土里……挖掘着什么。

随着泥土被扒开,一块白色的、形状可疑的东西暴露出来。那东西呈长条状,有着明显的关节结构。

是骨头!更大块的骨头!

其中一个村民用锄头敲了敲那骨头,发出沉闷的“梆梆”声。然后,他将那骨头扛到背上,另一个村民则从坑边捡起一些散落的碎骨,也一并扛走。

他们要把这些骨头运到哪里去?

我看着他们蹒跚远去的背影,心中充满了恐惧和愤怒。难道……昨晚听到的声音,看到的黑影,就是他们在搬运这些人骨?而那所谓的“福米”……

一个极其荒谬、却又似乎唯一合理的可怕念头,如同惊雷般在我脑海中炸响。

第三章:真相的碎片

离开红土坡,我感觉自己像是踩在云端,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昨晚的猜测得到了部分的印证,但真相的全貌却更加令人绝望。后山那个巨大的矿坑,坑边的碎骨,村民们挖掘的动作,还有那诡异的“福米”……这一切都指向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可能。

我必须找到更确凿的证据。

回到村子,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再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我需要找到一个突破口,一个能够了解内情的人。

我注意到,村里有一个地方显得与众不同——村东头那座破败不堪的祠堂。它孤零零地矗立在那里,周围的房屋都似乎刻意与它保持着距离。祠堂的大门紧闭着,门上的漆皮剥落殆尽,露出下面腐朽的木头。门楣上方的牌匾也已残缺不全,只能依稀辨认出“祖德流芳”四个字。

与其他村民的冷漠和警惕不同,我每次路过祠堂时,总能感觉到一种……异样的关注。似乎有人在暗中窥视着我。

这天下午,我再次来到祠堂附近。这一次,我看到祠堂的后墙有一个不起眼的小洞口,似乎是老鼠打出来的。我从洞口向里张望。

祠堂内部异常昏暗,只有几缕微弱的光线从屋顶的破洞透进来。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灰尘和霉味,还夹杂着一种……类似焚香残留的气味。

祠堂的正中央,摆放着几排黑色的牌位,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名字,但大多已经模糊不清。牌位前,有一个简陋的供桌,上面积满了灰尘,但也放着一些东西——几碗已经干硬的米,旁边还有一小堆……颜色暗红的粉末状物。

而在祠堂的最里面,靠着墙壁的地方,我看到了一个巨大的、用石头垒砌的台子。台子上方,悬挂着一幅巨大的、颜色暗沉的画像。画的是一个身穿古代服饰的老者,面容威严,但双眼紧闭,嘴角却似乎带着一丝诡异的微笑。画像下方,有一个简单的神龛,里面供奉着一些看不清楚的物件。

最让我心惊的是,在那巨大的石台周围的地面上,散落着大量的……碎骨!比我在红土坑边看到的还要多,还要密集!有人类的骸骨,也有一些……动物的?比如羊、牛?

这里,难道就是村民们进行某种仪式的地方?

我正看得入神,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我心中一惊,连忙缩回头,闪身躲到祠堂旁的一堵断墙后面。

脚步声越来越近,停在了祠堂门口。接着,是钥匙插入锁孔、转动的声音。祠堂的大门被打开了。

“爹,您怎么来了?”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敬畏。

是昨天那个回答我问题的青年村民,他称我为“公子”的那个。跟他一起进来的,还有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者,正是王老丈!

“祭祀的日子快到了,来看看准备的怎么样了。”王老丈的声音低沉而沙哑。

“都差不多了。今年的‘新米’收成还好,足够‘宴席’用了。”青年恭敬地回答。

“嗯,”王老丈点点头,“记住,‘规矩’不能坏。‘福米’是祖先赐予我们的恩惠,是用来供奉祖先,也是用来维系咱们村的根本。绝不能让外人知道,尤其是……官府的人。”

“儿子明白。”青年应道,“只是……今年又从外面‘请’来了几位‘新客’,他们的‘骨’……还够吗?”

“够的,”王老丈的声音带着一丝残忍的意味,“‘山神’保佑,今年的山‘礼物’也很多。等‘开镰’之后,挑选几个身强力壮的‘新米’,他们的骨最是‘干净’,也最是‘有养分’。”

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新客”?“山神”?“开镰”?“新米”?这些词语组合在一起,勾勒出一幅何等恐怖的图景!

他们在说……活人!他们把外来的活人,称作“新客”!他们需要“山神”的“礼物”——那难道是指从外面弄来的人?然后,用这些人的骨头,混合着红土坡上长出的“福米”……去供奉祖先?去制作那种诡异的粥?

“对了,爹,”青年似乎想起了什么,“昨天村里来了个外乡的举子,说是迷路了,住在王屠户家。”

王老丈的语气陡然变得冰冷:“举子?姓什么?”

“好像姓陆。”

“陆寻……”王老丈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先不要动他。看他像是读书人,或许……能为我们所用。如果他识相,问不出什么,就暂时留着。若是他起了疑心,或者想报官……”他没有再说下去,但语气中的杀意已经毫不掩饰。

“儿子明白。”

脚步声再次响起,王老丈和那青年走出了祠堂,大门重新关上,落锁。

我靠在断墙上,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真相终于撕开了一角,却如此狰狞可怖。

所谓的“福米”,根本不是什么山土里长出的神奇谷物,而是……用死者的骸骨研磨后,混合在普通稻米中,或者直接用人的血肉滋养出的……人肉和人骨的混合物!

“红土坡”根本不是什么肥沃的土地,那是……万人坑!是埋葬了无数“新客”尸骨的坟场!而那个巨大的矿坑,就是他们挖掘和掩埋“原料”的地方!

他们每年都会从外面弄来“新客”——就像我这样迷路的旅人,或者可能是被他们诱骗、劫持而来的人。然后,在某个特定的日子——“开镰”之日,他们会将这些“新客”残忍杀害,用他们的血肉和骨头,制作出那种被称为“福米”的恐怖食物,一部分用于祭祀所谓的“祖先”(那幅诡异的画像可能就是他们崇拜的邪神),一部分则作为食物,供全村人食用。

这就是“米骨村”名字的由来!米,是掺了骨头的米;骨,是人骨!

难怪村民们个个面色黝黑,身体佝偻,眼神麻木,孩子瘦弱不堪。他们长期食用人肉人骨,身体早已被污染,精神也早已扭曲!

难怪那米粥的味道如此怪异,初尝甘甜,细品油腻,那是因为其中混合了人肉的脂肪和血液的味道!

难怪他们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警惕和审视,那是在评估我这件“原料”的价值!

我胃里一阵剧烈的翻涌,几乎要晕厥过去。眼前的阳光变得刺目而虚假,整个世界仿佛都在旋转,充斥着血腥和邪恶的气息。

我该怎么办?

冲出去,报警?这是在偏远的山村,距离最近的城镇不知有多远。而且,就算我能逃出去,谁会相信我的话?一个举子,指控一个村庄的人食人?谁会相信这匪夷所思的“米骨”真相?

留下来?等待“开镰”之日?那我只会成为下一个被烹饪的“新米”!

必须想办法自救!同时,也要设法将这个惊天的秘密揭露出去,阻止他们的暴行!

我的目光再次投向那座阴森的祠堂,投向那幅诡异的画像,投向那个供奉着骨粉和干硬米粒的供桌。

也许……突破口就在这里。

第四章:潜伏与试探

知道了真相,我反而稍微冷静了一些。恐慌解决不了问题,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生存下去,并找到反击的机会。王老丈似乎暂时没有对我动手的打算,也许正如他所说,他还想“利用”我这个读书人。这或许是唯一的生机。

我决定暂时按兵不动,继续扮演一个迷路求助的书生,暗中观察,收集更多的信息,寻找逃脱或揭露真相的机会。

接下来的几天,我表面上安分守己,每天帮着王老丈做些劈柴、挑水的杂活,闲暇时则装模作样地读读书,写写字,努力塑造一个无害、甚至有些文弱的读书人形象。晚上,我则竖起耳朵,仔细倾听着村民们的交谈,捕捉着任何有用的信息。

我发现,村民们对“开镰”之日的到来,既带着一种狂热的期待,又隐隐有些恐惧。他们会谈论谁会成为今年的“主要供品”,谁的骨头更“干净”,谁的肉更“细嫩”。话语间充满了麻木的残忍和对食物的渴望。

“听说今年从南边道上来了个商队,有七八个人呢。”

“那可不少……足够让‘山神’高兴一阵子了。”

“可惜王屠户家那个外乡举子,听说挺壮实的,要是能留到‘开镰’……”

听到他们议论到我,我心里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

我也注意到,那个年轻的村民,似乎对我产生了一些好奇。他有时会主动跟我搭话,问一些关于山外世界的事情,比如科举、京城、大官等等。也许是因为我读书人的身份,让他觉得我与其他“新客”不同?或许,他内心深处,对人肉人骨的真相也有一丝隐隐的不安?

我决定尝试利用这一点。有一次,趁着周围没人,我装作不经意地问他:“阿……强子,你们村的‘福米’,真是好吃啊。我以前从没吃过这么……特别的米。只是不知道,这米是祖上传下来的方子,还是有什么特别的……祭拜仪式?”

强子愣了一下,眼神闪烁,显然没想到我会问这个。他犹豫了片刻,压低声音说:“公子……有些事,还是不知道的好。安心等着吃‘福米’就行了。”

“我只是好奇,”我故作天真,“你们天天吃这个,不觉得……味道有点怪吗?”

“怪?”强子摇摇头,“从小吃到大,哪里会觉得怪?这是‘福米’,是祖先保佑我们的。吃了‘福米’,我们才能活下去,才能有力气种地、打猎……”他说着,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狂热。

“打猎?你们山里不是不让养牲畜吗?打猎能打到这么多……‘福米’的原料?”我继续试探。

强子的脸色微微变了变,眼神躲闪:“公子的玩笑开得过分了。好了,别说了,被人听到就不好了。”

看来,直接询问“人骨”的事,风险太大。他们对此讳莫如深。

我需要寻找其他的线索。那座祠堂,无疑是关键所在。我需要想办法进去看看。

机会很快就来了。

这天傍晚,村里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锣声,伴随着一个村民焦急的呼喊:“不好了!山洪冲垮了西边那段路!去镇上报信的张小子……被埋在里面了!”

一时间,村子里人心惶惶。王老丈立刻召集了几个壮年村民,拿着锄头、绳索,匆忙朝着西边跑去。强子也被叫走了。

村子里顿时变得空荡荡的。

我知道,这可能是一个短暂的机会。

我悄悄来到祠堂门口。果然,大门紧锁。但我注意到,门锁并不是很复杂,似乎是很久以前的老式铜锁。我曾跟着一位老秀才学过一些杂学,对开锁略有涉猎。

我四下观察,确认没人,便从怀里掏出一根细长的铁丝,深吸一口气,对着锁孔插了进去。我的手有些颤抖,额头上渗出了汗珠。这关系到我的生死,容不得半点差错。

“咔哒”一声轻响,锁开了!

我心中一喜,连忙推开沉重的木门,闪身进入,然后迅速将门虚掩上。

祠堂里比白天更加昏暗,只有几缕夕阳透过屋顶的破洞,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柱。空气中那股陈腐的气味更加浓郁。

我借着微弱的光线,小心翼翼地向里走去。目光扫过那些模糊的牌位,落在中央的供桌上。供桌上除了干硬的米和骨粉,还放着一本……陈旧的册子?

我心中一动,快步走上前去。那是一本用粗糙的麻纸装订起来的册子,封面已经磨损不清,只能看到几个模糊的字迹。我翻开册子,里面的字是用毛笔写的,笔画遒劲,但内容却让我不寒而栗。

这似乎是一本……祭祀记录!

册子上详细记载了历年来“开镰”的日期、被选中的“新客”来源(有商队、有旅人、甚至有附近的猎户)、人数、姓名(如果能问出来的话)、以及……“福米”的产量和用途。

“……癸巳年秋,收‘南来商队’七人,骨白肉丰,制‘福米’百二十斤,祭祀‘山神’及列祖列宗,余粮供村人食用三月……”

“……乙未年春,获‘山中猎户’三人,其骨坚,肉紧,不合‘山神’脾胃,仅取其骨研粉,混于‘福米’中,以增其‘骨力’……”

“……丁酉年夏,掳‘游学士子’一人,年约二十,面白体弱。其骨虽轻,然其‘怨气’甚重,祭祀时需以‘三牲’(注:此处三牲指三人)为辅,方能镇压……”

看到这里,我的手开始剧烈地颤抖。这本册子,简直就是一部血淋淋的食人魔史!它详细记录了这个村庄丧心病狂的暴行,以及他们对“怨气”的恐惧!

我继续往下翻,翻到最后几页。最近的记录停留在去年冬天。

“……壬寅年冬,雪大路滑,久无‘新客’。村中存粮将尽,人心惶惶。王氏子提议,掘‘旧冢’(注:指红土坑早期埋葬的无主尸骨),取骨磨粉,暂缓‘福米’之缺。祖宗显灵,是夜‘山神’降‘甘露’(注:指血雨),预示吉兆。遂开坛设祭,以‘旧骨’充‘新粮’,村人食之,竟无不适……”

“旧冢”里的尸骨不够,他们竟然用血雨来做“引子”?这简直是疯了!

册子翻到了最新的一页,上面只写了寥寥数字,墨迹似乎还未全干:

“……甲辰年夏,山洪冲毁西径,获‘外乡举子’一人(名陆寻?)。其形貌尚可,暂留观之。待‘开镰’……”

看到“陆寻”两个字,我的血液几乎凝固!他们果然已经把我列为了目标!而且,“开镰”之日,恐怕就在眼前!

我慌忙合上册子,塞进怀里。不能再待下去了!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和说话声!

“……张小子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快回去吧,天快黑了,别再生事端。”

是那些去西边查看情况的村民回来了!

我心中大骇,连忙环顾四周,寻找藏身之处。祠堂里空空荡荡,只有那些冰冷的牌位和那个巨大的石台。情急之下,我看到了石台后面,画像下方,似乎有一个凹陷的空间,被画像遮挡着。

我一个箭步冲过去,掀开那幅沉重的画像,闪身躲进了石台后面的阴影里。

几乎在同一时间,祠堂的门被推开了。王老丈和几个村民走了进来。

“唉,真是可惜了那个张小子,年纪轻轻的……”一个村民叹气道。

“生死有命,都是山神的意思。”王老丈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天快黑了,都散了吧。明天一早,准备一下,‘开镰’的日子,快到了。”

“是,爹。”强子的声音也在其中。

村民们纷纷离去,祠堂里只剩下王老丈一个人。他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在供桌前停下脚步,拿起一小撮骨粉,撒在那些干硬的米粒上,然后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似乎在进行某种祈祷。

他祈祷的对象,恐怕就是那本册子里提到的邪神吧。

我躲在石台后面,大气都不敢出,心脏狂跳不止。王老丈就在几步之外,只要他稍微留意一下,我就会立刻暴露!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王老丈似乎并未察觉到什么异常,他祈祷了许久,才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他即将走到门口的时候,异变突生!

第五章:邪神的警示

王老丈走到门口,手刚刚搭上门闩,异变陡生!

祠堂内突然弥漫起一股更加浓郁的腥臭之气,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暗中苏醒。原本昏暗的光线似乎变得更加黯淡,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王老丈的动作猛地僵住,他皱起眉头,侧耳倾听。

“是谁?!”他厉声喝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惊惶。

没有人回答。只有那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越来越浓,仿佛就在鼻尖。

紧接着,祠堂深处,靠近那巨大石台和诡异画像的地方,传来一阵奇怪的“咕嘟”声,像是有什么粘稠的液体在翻滚。

王老丈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变得煞白,他踉跄着后退了几步,远离那个方向。“不……不可能……‘山神’怎么会……”

他惊恐地环顾四周,手中的油灯摇晃不定,光影摇曳,将那些牌位和画像的影子拉扯得如同鬼魅。

“祖先息怒……山神大人息怒……弟子……弟子绝无二心……”他语无伦次地喃喃着,身体抖得像筛糠。

突然,那“咕嘟”声变得剧烈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地下钻出来!地面开始微微震动,石台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王老丈吓得魂飞魄散,连滚爬爬地向门口扑去,想要逃走。

就在这时,那幅巨大的画像,突然发出“咔嚓”一声脆响!画像上那个闭目微笑的老者,竟然……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完全没有活人的生气,而是充满了冰冷、怨毒和一种非人的漠然!瞳孔是纯粹的黑色,深不见底,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

画像里的人,活了!

王老丈看到这一幕,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魂魄,瘫倒在地上,屎尿齐流。

紧接着,从石台周围的地面下,伸出了一只只……惨白的手!

那些手,皮肤干瘪,指甲又长又黑,深深地抠入泥土之中。更多的手从四面八方伸出,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和低沉的、仿佛来自地狱的咆哮!

我躲在石台后面,吓得浑身冰凉,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眼前的景象,已经完全超出了我的认知范围!这祠堂下面,到底镇压着什么恐怖的东西?!

那些手不断从地下冒出来,越来越多,它们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缓缓地在空中摸索着。

其中一只惨白的手,猛地抓向瘫倒在门口的王老丈!

“啊——!”王老丈发出最后一声绝望的惨嚎,那只手如同铁钳般抓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拖向石台的方向!

我眼睁睁地看着王老丈被拖走,消失在黑暗和混乱之中。祠堂里只剩下那些恐怖的“东西”在活动,还有那幅邪画像散发出的、令人窒息的邪恶气息。

我知道,我不能坐以待毙!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我悄悄地向石台的另一个方向移动,那里似乎是阴影最浓重、也是那些“东西”最少的地方。

我的目光扫过地面,希望能找到一件可以防身的武器。目光最终落在供桌上——那里还放着几根……用动物骨头做成的、打磨光滑的短棍?是某种图腾柱的一部分吗?

我迅速扑过去,抄起一根最粗壮的骨棍,紧紧握在手里。虽然这东西未必能有什么用,但至少能给我一点心理安慰。

就在这时,那些从地下伸出的手,似乎已经失去了目标(王老丈),开始漫无目的地在祠堂里抓挠着,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刮擦”声。

它们似乎对光线很敏感,总是朝着油灯的方向摸索。我躲在阴影里,屏住呼吸,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突然,一只手朝着我藏身的石台这边伸了过来!它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我心中大骇,猛地举起骨棍,朝着那只手狠狠砸去!

“嘭!”一声闷响。

那只手被打得顿了一下,但似乎并未受到太大的伤害,反而更加激怒了它!它猛地一甩,力量之大,竟然将我手中的骨棍都震飞了!

我踉跄着后退,撞在冰冷的石墙上。

那只手再次抓来!速度快得惊人!

我闭上眼睛,绝望地等待着被拖走的命运。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未传来。

我睁开眼,看到那只惨白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它的指尖,似乎被什么东西缠住了。

我顺着看去,只见一道微弱的、金色的光芒,正缠绕在那只手上。那光芒似乎是从……我怀里掉出来的那本祭祀册子上发出的!

不知何时,那本册子掉在了地上,此刻正散发着柔和而神圣的金光,将那些靠近的惨白之手挡在了外面!那些手似乎对这金光非常忌惮,不敢再寸进。

借着册子发出的微光,我看到了一个更加惊人的景象。

那幅巨大的邪画像上,那个刚刚睁开眼睛的黑色瞳孔,此刻正死死地盯着那本发光的册子,画像的表面开始扭曲、波动,仿佛遇到了克星一般!

而那些从地下伸出的手,在接触到金光的边缘时,竟然开始……消融?如同冰雪遇阳,化作缕缕黑烟消散在空气中!

这本祭祀册子,不仅是记录罪恶的工具,竟然还是克制下面那个邪物的……法宝?!

我心中燃起了一线希望!只要保护好这本册子,是不是就能安全离开这里?甚至……有可能彻底阻止这一切?

那些惨白的手在金光的压制下,变得越来越少,最终全部缩回了地下。祠堂里的腥臭味也渐渐散去。那幅邪画像上的黑色瞳孔缓缓闭合,恢复了之前闭目微笑的样子,但似乎……比之前更加虚弱了?

祠堂里重新恢复了昏暗和死寂,只剩下那本发光的册子,静静地躺在地上。

我不敢怠慢,连忙爬过去,捡起地上的册子。入手温热,那金光似乎也随之收敛了一些,不再那么刺眼,但依然散发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

我不敢再看那幅画像,也不敢停留,捡起掉落的骨棍(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悄悄地溜出了祠堂。

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村子里一片死寂,仿佛刚才祠堂里的恐怖景象从未发生过。

我不敢回王老丈家,那里太危险了。我找了一个隐蔽的柴房,蜷缩在里面,一夜无眠。

怀里的那本祭祀册子,散发着微弱的暖意,仿佛在提醒我,我还活着,但危险并未解除。

“开镰”之日,即将到来。我必须尽快想办法!

第六章:绝望的“开镰”

一夜辗转反侧,天刚蒙蒙亮,我就被村子里传来的喧嚣声惊醒。

我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只见村民们纷纷从家中走出,脸上带着一种狂热的、近乎癫狂的表情。男人们磨刀霍霍,女人们则抬出一筐筐、一桶桶的……灰白色米粥。那粥的颜色,比我之前喝过的更加深沉,表面似乎还漂浮着一层……油膜?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和……油脂的香味?那香味令人作呕,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诱惑力。

我知道,“开镰”的日子,终于到了。

我必须混在人群中,寻找逃脱的机会。或者,至少要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恐惧,将那本祭祀册子用布包好,贴身藏好,然后像往常一样,拿着水桶,走出了柴房。

村子里的气氛压抑而诡异。没有人交谈,只有单调的磨刀声和偶尔响起的、令人不安的歌声。那歌声调子古怪,歌词模糊不清,仿佛是在吟诵某种邪恶的祷文。

我看到强子也在人群中,他看到我时,眼神复杂地闪烁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低下了头,避开了我的目光。他的脸上,也带着那种麻木的狂热。

王老丈并没有出现。也许他在主持什么仪式?或者……他已经成为了“山神”的一部分?

村民们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他们聚集在村子的中心广场上,广场中央,那个巨大的石磨盘(平日里用来碾米的)被清理得干干净净,旁边堆放着大量的柴火。

时间一点点过去,气氛越来越凝重。终于,一个穿着兽皮、脸上涂着红色油彩的巫师模样的人出现了。他是谁?我以前从未见过他。他手里拿着一根盘踞着蛇形的木杖,口中念念有词,挥舞着手臂。

随着他的吟诵,天空中的云层开始变得诡异起来,明明是白天,却显得有些阴沉。风也变得狂躁起来,卷起地上的尘土。

“时辰到——!”巫师高声喊道,声音尖锐刺耳。

“献祭——!”

村民们爆发出一阵疯狂的嘶吼,将手中准备好的……一只只活鸡、活羊,甚至还有几头瘦骨嶙峋的狗,扔到了石磨盘上!

然后,他们举起了手中的刀!

鲜血瞬间染红了石磨盘,凄厉的惨叫声划破了天空。村民们脸上挂着扭曲的笑容,疯狂地切割着这些牲畜的尸体,将它们的鲜血收集起来,倒入旁边早已准备好的巨大陶瓮中。

这血腥的场面,让我胃里翻江倒海。但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巫师的吟诵声越来越响亮,越来越狂热。他举起蛇杖,指向村外西边的山口。

“迎——新——米——!”

随着他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村口方向,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和……惨叫声!

我看到几个村民,像是拖拽着什么沉重的东西,从村口的方向走了进来。他们的身后,还跟着几个……形容枯槁、眼神空洞的人?不,那不是活人!他们的身体僵硬,被绳子捆绑着,如同待宰的羔羊!

是“新客”!他们终于来了!

我看到,在那几个被捆绑的“新客”后面,还有几个村民,正合力拖拽着几个巨大的、用草席覆盖的东西。草席下面,似乎……是尸体?

是前几天被山洪冲垮道路的报信人张小子?还是……其他被他们抓来的倒霉蛋?

“放上来!”巫师高喊。

那些“新米”和草席被扔到了石磨盘上。石磨盘上已经堆积了大量的鲜血和牲畜内脏,此刻又加上了新鲜的“原料”。

“碾——!”巫师挥舞着蛇杖。

几个壮汉推动起沉重的石磨。石磨开始缓慢地转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磨盘上,鲜血被碾压、混合,那些被捆绑的“新客”发出了绝望的挣扎和哀嚎,但很快就被村民们用更大的力气按住。草席被掀开,露出了下面已经僵硬发黑的尸体……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转过头,捂住嘴巴,才没有当场吐出来。

这哪里是“开镰”?这分明是一场惨绝人寰的屠杀和献祭仪式!他们将这些活生生的人,连同牲畜和尸体一起,在沾满鲜血的石磨上碾压、混合,制成……某种东西?

陶瓮里的鲜血在不断增多,混合着磨盘上淌下的、颜色更加深沉粘稠的液体,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恶臭。

“祭——祖——先——!”巫师的声音达到了顶峰。

所有村民都跪了下来,朝着那座阴森的祠堂方向,顶礼膜拜。

“请享用‘福米’!”

随着巫师的话音落下,几个村民拿起陶瓮,将里面混合着鲜血和……肉末(我甚至看到了模糊的肢体碎片)的粘稠液体,泼洒向祠堂的方向!

同时,其他村民将磨盘上剩下的、已经被碾压成肉泥状的“原料”,用工具收集起来,混合着早上煮好的灰米,放入大锅中,开始熬煮!

那锅中的粥,颜色漆黑如墨,表面冒着诡异的气泡,散发出浓烈的血腥和腐败的气味。

我知道,所谓的“福米宴席”,就要开始了。

村民们再次站起身,脸上洋溢着满足和狂热的表情。他们拿起碗,从那些大锅中舀起黑色的“福米粥”,争先恐后地喝了起来。

“真香啊!”

“今年的‘新米’,味道更好!”

“喝了‘福米粥’,有力气!”

听着他们满足的赞叹,我只觉得一阵阵的恶心和恐惧。他们喝的,是鲜血,是碎肉,是生命!

我必须离开这里!立刻!

趁着村民们都沉浸在“盛宴”中,我悄悄地向村口移动。那里人比较少,也许有机会溜出去。

然而,就在我即将靠近村口的时候,一个身影突然挡在了我的面前。

是强子。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有恐惧,有挣扎,还有一丝……决绝?

“陆公子,你别去了。”他低声说道,“今天……谁也走不了。”

“强子,你……”我看着他,“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对不对?你不能再和他们一起干了!”

强子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我爹……我们全家……都靠这个……我们都……”

“这不是理由!”我厉声道,“你们这是在造孽!是谋杀!是食人!”

“我知道……”强子的眼中流下了泪水,“可是,我们又能怎么办?‘山神’……‘山神’会惩罚我们的!不按规矩来,我们都会死!”

“那个画像里的东西,根本不是什么神!那是邪魔!”我试图唤醒他,“你们被它控制了!”

“别说了!”强子猛地打断我,眼神变得凶狠起来,“你快走吧!趁他们还没发现!我不想……不想亲手抓你……”

他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猛地转身,朝着祠堂的方向跑去,似乎想要去通风报信,或者……只是想逃离这可怕的现场。

我愣了一下,看着他跑开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然而,就在强子即将跑到祠堂门口的时候,异变再次发生!

祠堂的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轰隆——!”

那扇紧闭的祠堂大门,竟然自行炸裂开来!木屑纷飞!

与此同时,一股比之前更加恐怖、更加阴冷、更加邪恶的气息,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整个村庄!

天空瞬间变得漆黑如夜,狂风大作,飞沙走石!

祠堂里,冲出了一个……难以形容的身影!

那是一个由无数扭曲的、惨白的骸骨和腐烂的血肉强行拼接而成的巨人!它的体型庞大,高达数丈,没有清晰的五官,只有一个巨大的、流淌着黑色粘液的嘴巴,和一双空洞的、燃烧着红色火焰的眼眶!

它就是祠堂下面镇压的东西!那个被村民们称为“山神”的邪魔!

“食物……”一个沙哑、扭曲、仿佛由无数声音混合而成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响起,充满了贪婪和饥渴。

“恭迎……山神大人……”巫师等人看到这个怪物,非但没有害怕,反而跪倒在地,疯狂地磕头!

“不够……还不够……”邪魔巨大的嘴巴开合着,贪婪地扫视着广场上的村民,以及那些还在冒着热气的黑色粥锅。

“更多的……食物……”

它伸出一条由白骨和烂肉组成的巨臂,抓向那些还在喝粥的村民!

惨叫声瞬间响彻云霄!

村民们如同无头苍蝇般四散奔逃,但他们的速度在邪魔面前,慢得如同蜗牛!

邪魔随意一抓,就能将几个村民撕成碎片!它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就能吞下十几个人!黑色的粘液滴落在地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整个村庄,瞬间变成了人间地狱!

我惊恐地看着眼前这超乎想象的恐怖景象,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动弹不得。

强子刚才跑向祠堂,此刻生死未卜。王老丈恐怕早已凶多吉少。

完了……一切都完了……

难道,我也要在这里,成为这邪魔的一顿“点心”吗?

就在我绝望之际,我怀里的那本祭祀册子,再次散发出柔和的金光!

金光虽然不强烈,但却似乎对邪魔有着天然的克制作用!邪魔似乎感受到了威胁,巨大的身躯猛地一震,空洞的眼眶死死地盯住了我藏身的方向!

“嗯?……书……”一个模糊的意念传入我的脑海。

它发现了!

邪魔那条由白骨和烂肉组成的巨臂,带着万钧之力,朝着我猛地挥来!

我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凭着本能,向着旁边一个倒塌的房屋废墟滚去!

“轰!”

巨臂砸在我刚才站立的地方,地面瞬间塌陷,烟尘弥漫!

我挣扎着从废墟中爬起来,惊魂未定。金光……还能保护我吗?

邪魔似乎有些忌惮那金光,没有立刻再次攻击。它巨大的身躯在广场上移动着,每一次移动都造成巨大的破坏,村民们在它的肆虐下,如同蝼蚁般被碾压、吞噬。

我必须想办法!带着这本册子离开这里!

我看了一眼还在冒着黑烟的祠堂方向,又看了看那些在邪魔淫威下瑟瑟发抖、如同待宰羔羊的村民。

也许……只有彻底毁掉这个邪物,才能结束这一切!

可是,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怎么可能对抗如此恐怖的邪魔?

我的目光落在了那些还在燃烧的篝火上,落在了那些用来屠宰牲畜的刀具上,落在了……那口装满了混合着鲜血和碎肉的巨大陶瓮上!

一个疯狂的念头,逐渐在我心中成形。

第七章:以身饲魔?

邪魔在村子里肆虐着,它的每一次攻击都带走数条乃至数十条生命。村民们早已失去了抵抗意志,只能在绝望的哀嚎和恐惧中等待死亡的降临。整个米骨村,已经化为一片炼狱。

怀里的祭祀册子散发着持续的金光,暂时庇护着我,让邪魔不敢轻易靠近。但我知道,这金光并非无穷无尽,刚才抵挡邪魔一次攻击,已经消耗了不少。我必须尽快行动!

看着邪魔那庞大的身躯和残忍的行径,一个看似疯狂的计划在我脑中逐渐清晰——利用邪魔对祭祀册子的忌惮,以及它对“食物”那贪婪的渴望,将它引向祠堂,然后……引爆祠堂下镇压它的力量!

那本祭祀册子不仅记录了罪恶,似乎也是封印或镇压这个邪物的关键。刚才邪魔冲出祠堂时,祠堂大门自行炸裂,也许就是因为册子的力量与邪物的力量产生了冲突。

如果我能将邪物引回祠堂,然后利用册子的力量,或许能够与它同归于尽!

但这无疑是一个九死一生的计划,成功率微乎其微。而且,一旦失败,我将成为邪物最容易得手的猎物。

可是,看着眼前这惨绝人寰的景象,看着那些曾经鲜活的生命在邪魔的摧残下化为乌有,看着强子可能已经遭遇不测,看着这个村庄被彻底摧毁,我还有什么选择?

与其苟且偷生,不如放手一搏!即使不能成功阻止邪物,也要让它付出代价!

打定主意,我深吸一口气,目光在混乱的村子里逡巡,寻找着引诱邪魔的“诱饵”。

那些黑色的“福米粥”!邪魔刚才似乎对那些粥很感兴趣!那粥里混合了大量的鲜血、碎肉,甚至还有人类的灵魂碎片(或许),对于邪物来说,无疑是极大的诱惑!

我悄悄绕开邪魔的视线,朝着那些还冒着热气的粥锅潜去。几个受伤的村民守在锅旁,他们看到我靠近,眼中充满了恐惧,但没有阻拦我——在他们眼中,我和他们一样,都是待宰的猎物。

我迅速将几大勺粘稠的黑色粥舀进一个破碗里,然后端着碗,朝着祠堂的方向走去。

浓烈的血腥和腐败气味从祠堂方向传来,邪魔那巨大的身躯正堵在祠堂门口,似乎在……啃食着什么。它巨大的嘴巴不断开合,发出令人牙酸的咀嚼声。

“食物……更多的食物……”它那扭曲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心中祈祷着,端着粥碗,一步步靠近。

邪魔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停下了啃食的动作,巨大的眼眶转向我这边,燃烧着红色火焰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手中的粥碗。

“你的……食物……”我颤抖着声音,将粥碗递了过去,同时暗中将怀里的祭祀册子向外挪了挪,让金光更多地透出来。

邪魔盯着那碗粥,又看了看我手中的册子,似乎在进行某种权衡。红色的火焰闪烁不定。

时间紧迫!

“这是……最新鲜的……‘福米’!”我鼓起勇气,大声喊道,“比那些……血肉混合的……更美味!是……是‘山神’您应得的!”

这句话似乎起到了作用。

邪魔巨大的身躯动了。它缓缓地收回啃食的手臂,然后,那只流淌着黑色粘液的、巨大的嘴巴,朝着我手中的粥碗伸了过来!

我心脏狂跳,手心全是冷汗。就在那嘴巴即将碰到粥碗的瞬间,我猛地将粥碗向前一送,同时,身体向后急退!

邪魔似乎没料到我会突然后退,巨大的嘴巴一下子咬了个空,只舔到了几滴残留的粥液。

“嘶——!”邪魔发出一声不满的嘶鸣,巨大的眼眶死死地锁定在我身上。

我不敢停留,转身就跑,朝着祠堂相反的方向跑去!我要将邪魔引开,引得越远越好!

“食物……别跑……”邪魔发出愤怒的咆哮,巨大的身躯迈动起来,速度竟然不慢!它那条由白骨和烂肉组成的巨臂横扫而来,将沿途的房屋如同纸糊的一般撞毁!

我拼命地奔跑着,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风声在耳边呼啸,身后传来邪魔愤怒的咆哮和房屋倒塌的巨响。

我知道,我引不了它太远。我的目的,只是将它从祠堂附近引开,为下一步争取时间。

果然,跑出大约一百多步,邪魔似乎被其他东西吸引了注意力。它那巨大的鼻子(如果那能算鼻子的话)耸动着,突然停下了脚步,然后缓缓地转过身,朝着村子中心广场的方向——那个被它砸烂的石磨盘和陶瓮的方向走去。

它要去吃那些……剩下的“福米粥”和……被它碾碎的村民尸体吗?

太好了!它上当了!

我心中一喜,立刻改变方向,朝着祠堂的方向跑去!

现在,是时候实施最后的计划了!

我冲到祠堂门口,祠堂内部依旧漆黑一片,但那股邪恶的气息似乎因为邪物的暂时离开而减弱了一些。我不敢怠慢,迅速冲进祠堂,找到了供桌上那本还在散发着微弱金光的祭祀册子。

我紧紧握住册子,然后看向那个巨大的石台和石台后面……空无一物的地方。

就是这里!邪魔就是从这里出来的!

我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祭祀册子,用力地按向石台的中央!

就在册子接触到石台的瞬间,异变再起!

石台表面,那些古老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一般,开始散发出耀眼的金光!金光越来越盛,如同潮水般从石台蔓延开来,瞬间充满了整个祠堂!

一股强大的、神圣的力量从石台中爆发出来!

“嗷——!!!”

祠堂外面,传来了邪魔痛苦而愤怒的咆哮!那声音充满了不甘和恐惧!

紧接着,地面开始剧烈地震动起来!祠堂周围的地面,连同我脚下的大地,都开始裂开一道道巨大的缝隙!

从那些裂缝中,冒出无数条……粗壮的、如同触手般的金色锁链!这些锁链仿佛拥有生命一般,疯狂地朝着祠堂中央、朝着那本悬浮在石台上空的祭祀册子缠绕而去!

而祠堂外面,那邪魔的咆哮声越来越凄厉,越来越虚弱!似乎正在被那些金色的锁链……束缚!

成功了!祭祀册子激发了石台的封印力量!

我看着眼前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心中激动不已!

然而,就在这时,我脚下的地面,也裂开了一道缝隙!一只巨大而干枯的、布满了粘液的手,猛地从下面伸了出来,抓向我的脚踝!

是之前那些从地下伸出的手!它们似乎被封印的力量惊动了!

我大惊失色,连忙后退,但已经来不及了!那只手抓住了我的脚踝,冰冷刺骨的触感瞬间传遍全身!

更多的手从地缝中伸出,将我牢牢困住!

“不!”我奋力挣扎,但那些手如同铁钳般有力,将我死死按在地上!

石台上的金光越来越盛,祠堂外面传来最后一声绝望的嘶吼,然后一切归于寂静。

封印……似乎成功了?

祠堂里的金光渐渐散去,地面也停止了震动。那些金色的锁链消失了,地缝也合拢了。那本祭祀册子,依旧悬浮在石台上方,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只是……困住我的那些手,并没有松开。

我看着自己被抓住的脚踝,心中一片冰凉。

我……终究还是没能逃掉吗?

第八章:尾声与新生

我被那些从地下伸出的手牢牢困在石台上,动弹不得。金光散去后,祠堂里恢复了之前的昏暗和死寂,只有那本悬浮的祭祀册子,散发着微弱而温暖的光芒,照亮了周围的黑暗。

我挣扎了几下,发现那些手如同跗骨之蛆,纹丝不动。它们似乎并非要置我于死地,而仅仅是……禁锢。

就在我感到绝望之际,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响起,是那本祭祀册子发出的意念,温和而清晰:

“不必惊慌,凡人。你的勇气和牺牲,已经打破了邪神的枷锁,暂时封印了它。这些地缚之手,只是祠堂封印系统的一部分,旨在防止外来者干扰核心。它们不会伤害你。”

我愣住了:“你……你能跟我交流?”

“是的,”册子的意念回应道,“吾乃历代守护此地、记录罪恶、并最终以自身为祭、尝试封印邪神的先贤英灵所凝聚。非实体,亦非邪物。你的血脉阳气与不屈意志,唤醒了吾残存的灵识。”

原来如此!这本祭祀册子,并非单纯的记录工具或镇压物,它更像是一个……储存了历代守护者意志的、具有部分灵智的圣物!

“那你……”我看着悬浮的册子,“你现在……”

“吾之力量,大部分已用于加固封印。如今残存灵识,亦不久矣。”册子的意念带着一丝黯然,“此地封印虽成,但根基已损。邪神虽暂时蛰伏,却未彻底消亡。待时机成熟,或遇强大外力扰动,仍有复苏之可能。”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我急切地问道,“这个村子……”

“此村已无存在的必要。邪神的污秽气息早已渗透万物。幸存者……寥寥无几。”册子的意念顿了顿,“你,是唯一的例外。你的阳气和意志,未被邪神完全侵蚀,且身负抵抗邪祟的‘种子’。”

“种子?”

“是的。在你怀中。”册子的意念指引道。

我伸手入怀,摸到了一个小小的、温润的玉佩。这是我离家前,母亲给我的护身符,据说能辟邪消灾。我一直随身携带,并未觉得有何特别之处。

“此玉佩,乃上古青玉所制,蕴含一丝先天正气,是克制邪祟的良药。亦是汝之机缘。”册子的意念解释道,“邪神的核心,已被封印于石台之下。但维持封印,亦需代价。”

“代价?”

“嗯。历代守护者,皆需献祭自身,方能加固封印。汝……亦需做出选择。”

我心中一沉:“什么选择?”

“其一,留下汝之魂魄,永世镇守于此,以汝之阳气和意志,辅助封印,直至力量耗尽,归于虚无。此乃最彻底之方法,可保邪神永无复苏之日。”

永世镇守?归于虚无?我虽然不怕死,但这种生不如死的结局,我无法接受。

“其二……”册子的意念继续道,“汝可带着玉佩离开。但需以汝之半身精血,融入玉佩,作为新的‘种子’,维系封印的稳定。如此,汝可活,但需承受精血流失之痛,且寿命大减,余生亦不得离开此地百里之外,否则封印松动,后果不堪设想。同时,汝需将今日所见所闻,告知世人,警惕邪祟,断绝此地再起祸端之可能。”

以半身精血为代价,换取活下去的机会,但代价是沉重的负担和责任。

我看着悬浮的册子,又看了看自己被禁锢的双手,感受着体内残存的恐惧和……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我该怎么办?

成为守墓人,永困于此?还是带着秘密离开,背负沉重的枷锁?

我想起了那些死去的村民,想起了强子可能的下落,想起了王老丈绝望的眼神,想起了邪魔那恐怖的模样。

不!我不能就这样离开!这个秘密,必须被揭露!这个地方,必须被彻底铲除!

可是,册子说,彻底消灭邪神是不可能的,只能暂时封印。

那么,我选择第二条路!

“我选第二条!”我咬着牙,坚定地说道。

“凡人,三思啊!”册子的意念带着一丝急切,“此乃大牺牲!”

“我意已决。”我深吸一口气,“比起苟活,我更想知道,自己为何而活。将我的精血融入玉佩吧。”

“好……”册子的意念似乎松了一口气,“准备好了……”

我感觉脚踝上的束缚骤然收紧,一股尖锐的刺痛从脚踝传来,然后迅速蔓延至全身!仿佛有无数根针在同时刺穿我的血管!

我看到了,我体内的血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赤红,然后化作一股股细微的、闪耀着微光的溪流,从我的七窍、甚至毛孔中渗出,缓缓地飘向那本悬浮的祭祀册子!

剧痛席卷了我的全身,意识开始模糊。但我强忍着,用最后的力气,看着那本册子吸收了我的血液。

册子上的光芒越来越盛,变得璀璨夺目!然后,光芒渐渐内敛,重新变得古朴。

而我的身体,也感到一阵阵的虚弱和寒冷。我知道,我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就在我即将失去意识的时候,我听到祠堂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还有人高喊着:“里面有人吗?官府的人来了!”

是援兵?还是……其他什么人?

我的意识,彻底陷入了黑暗。

……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悠悠醒来。

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简陋的床上,身上盖着粗糙的被子。窗外阳光明媚,鸟语花香,空气中弥漫着青草的香气。

这里……是哪里?

我挣扎着坐起身,打量着四周。这是一间陌生的房间,陈设简单,但干净整洁。墙上挂着一幅山水画,床头柜上放着一个小小的药瓶。

“你醒了?”一个温和的女声传来。

我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穿素雅衣裙的年轻女子,端着一碗药汤站在床边。她容貌清丽,眉宇间带着一丝忧愁,但眼神却很温柔。

“我……这是在哪里?”我沙哑地问道,声音有些虚弱。

“这里是山下镇上的医馆。”女子将药碗递给我,“你昏迷了三天三夜了。是一位路过的郎中救了你。”

“救了我?”我有些茫然,“那些村民呢?米骨村呢?”

女子的脸色黯淡下来,叹了口气:“米骨村……已经没了。那天晚上,突然发生了很大的山崩,整个村子都……被埋了。官府派人去查看,只找到了一些……残垣断壁,还有一些……无法辨认的骸骨。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山崩?是封印的力量引发的吗?

“那你呢?”女子关切地看着我,“你是怎么活下来的?你身上的伤……”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我的手脚都在,但身体却异常虚弱,而且……我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皮肤变得比以前更加苍白,体温也偏低,而且……总是感觉精力不足,容易疲倦。

我想起了自己付出的代价。

“我……侥幸逃了出来。”我含糊地说道。

女子点了点头,没有追问。“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我好通知你的家人。”

我沉默了片刻。

“我叫陆寻。”我说道,“我没有家了。”

经历了这一切,我早已没有了当初赴京赶考的热忱。米骨村的经历,如同一个无法磨灭的噩梦,刻在了我的骨子里。

女子似乎明白了什么,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同情。“你好好养伤吧。这里很安全。”

接下来的日子,我就在这个小镇上住了下来。女子名叫柳青,是这家医馆的学徒,也是医馆老郎中的养女。她心地善良,悉心照料着我。

老郎中检查了我的身体,对我身体的异常变化也感到困惑,但并未查出什么具体的病症,只是说我似乎是大病初愈,气血两虚,需要好好调养。

我知道,这是付出代价的后遗症。半身精血的流失,不仅让我身体虚弱,也似乎改变了我身体的本质。我能够感觉到,体内似乎有一股微弱但纯净的能量在流淌,那大概就是册子融入我体内的力量,或者说,是那枚青玉玉佩转化的“种子”。

我没有告诉柳青和老郎中关于米骨村和邪神的真相。这个秘密太过沉重,也太过匪夷所思,说出来谁会相信?只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甚至可能将他们卷入危险之中。

我选择将这个秘密永远埋藏在心底。

在柳青的照料下,我的身体渐渐恢复了一些。虽然依旧虚弱,但至少能够自由行动了。

老郎中看我无家可归,又无心科举,便提出让我留在医馆帮忙。我答应了。读书或许已非我所长,但悬壶济世,或许是我如今唯一能做的,赎罪般的事情。

我想起了米骨村那些麻木的村民,想起了他们被邪神和“福米”扭曲的人生。也许,治愈身体的伤痛,抚平心灵的创伤,也是一种对抗黑暗的方式。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渐渐适应了小镇平静的生活。柳青待我很好,她的温柔和善良,像一缕阳光,照亮了我灰暗的世界。我们之间,也渐渐生出了一些朦胧的情愫。

然而,每当夜深人静,我独自一人时,米骨村的噩梦还是会时不时地侵袭我的梦境。我会梦见那诡异的祠堂,梦见那堆积如山的碎骨,梦见那由白骨和烂肉组成的邪魔,梦见那本散发着金光的祭祀册子……

我知道,那段经历,已经永远地改变了我。我背负着一个沉重的秘密,也背负着一个沉重的承诺——将真相告知世人。

但我该如何告知?证据早已随着山崩被掩埋。我所说的,只会被视为疯言疯语。

也许,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这段经历深埋心底,用余生去行医,去救助更多的人,去提醒自己,也提醒他人,世间总有黑暗,切记保持警惕,坚守本心。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我坐在医馆的门口,看着人来人往。柳青端着一碗刚熬好的汤药,微笑着向我走来。

生活似乎正在走向平静。

但我知道,在我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那颗被邪神污染过的“种子”,那本祭祀册子的力量,依然在沉睡着。我不知道它会不会有一天再次苏醒,也不知道未来还会发生什么。

米骨村的阴影,或许永远不会真正散去。

而我,陆寻,将带着这份沉重的记忆和责任,继续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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