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弼根本不是在征求他作为汇丰董事的意见，而是在跟他谈条件。
如果没人接手，接下来就是退市拍卖，确定债权，永盛能卖的只有那六十万平方米的物业，拍完之后按债权分配。
也就是说……汇丰借给永盛的四亿港币，可能连五分之一甚至十分之一都收不回来，这对沈弼来说是难以接受的。
……
嚯东其实想低价收购永盛手里的物业，但他不会直接接手永盛。他抽着烟，慢悠悠地说：“这两年经济太热，催生了不少像永盛这样的公司。”
“要是别的公司出问题，我倒是愿意出主意。但永盛这个集团，是靠挪用客户资金、骗钱起家的，我实在不好插手。重组流程照常走就行，我对汇丰这边没意见。”
沈弼脸色一变，他怎么会听不出嚯东的暗示？他强压下情绪，硬着头皮问：“嚯先生的意思是，永盛已经没救了，不值得救了？”
嚯东耸耸肩：“将近百亿的债务，再加上是个家族控制的公司，谁敢接？”
“是，所以我想来想去，整个香岛只有你们洪记最合适。有什么条件我们可以慢慢谈，我和尤徳总督商量过了，这件事也只有嚯先生你来带头最合适。”
沉默了一会儿，沈弼终于摊牌了。
嚯东摆了摆手，眼神坚定地望向对方道：“如果你们对香岛的黑帮文化一窍不通，就别贸然掺和这滩浑水。不管港府开出什么条件，我们嚯家都不会接手永盛。现在永盛只有破产、退市、剥离资产、拍卖这条路可走，而且必须由港府和总署亲自操办，不然肯定会惹出大堆乱子！”
珑腾集团想要接手永盛的重组，嚯东实在弄不明白这些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一旦真这么做了，洪记和新记之间肯定会爆发一场大战。嚯东并不怕新记，但他不想在这个敏感时刻暴露自己，更不想被卷入这场麻烦中，关键是也没什么好处可捞。
重组永盛就意味着要背上永盛那沉重的债务。
就算港英 ** 给再多的好处，嚯东也懒得搭理！
等永盛真的破产退市，资产都剥离干净，债权也都明确了，他才会考虑出手买下永盛手里的那些物业。
似乎被戳到了痛处，沈弼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嚯先生，永盛的问题太复杂了，牵扯的人太多，而珑腾集团作为一个有影响力的大财团，一直置身事外，恐怕会影响声誉。”
“零三七”虽然沈弼这么说，但嚯东根本不吃这一套，他敲着桌子道：“沈先生，别说了，我们不会趟这浑水的。还有，过去两年因为市场过热冒出来的那些奇葩公司，除了永盛，还有好多呢，比如佳宁、怡和。据我所知，这两家集团欠的债也不少，特别是怡和，我觉得汇丰应该更关注怡和，怡和的窟窿至少是永盛的两倍！”
嚯东这话一出，汇丰那边的人都愣住了。
没错，佳宁的问题也不小！
作为汇丰的董事长，沈弼知道的情况比嚯东还要多，比如永盛和佳宁涉及金门大厦的虚假交易，金门大厦的真实成交价远低于22亿。
那时候双方可谓是一拍即合，一个靠金门大厦来粉饰财务报表，另一个则靠金门大厦来展示自己的实力！
前几天，佳宁取消了分红，开始四处找银行借钱，甚至发行了5亿的优先股，结果却无人问津。
还有怡和，它的债务让汇丰头疼不已，汇丰和怡和斗了一百多年，现在怡和却欠了汇丰一大笔钱……沈弼心想怡和的大班纽壁坚是不是疯了？居然主动以48亿的高价买下了嚯东手里的港灯股票！
当时看起来像是英资赢了，现在想想简直是愚蠢至极！
他第一次看到有人这么急着去喝别人的洗脚水！
佳宁、怡和、永盛。
如果三选一，对汇丰来说，答案只有一个。
嚯东的意思其实已经很明白了，珑腾集团就是要坐山观虎斗，远远地看着你们倒霉。
沈弼心里很不痛快，但也没办法，人家不愿意，他也不能强求。
他亲自把嚯东送到了华人行，两人正巧碰见了佳宁集团的陈松青。
嚯东停下脚步说道：“陈松青，我跟你说过，我要收拾你。永盛已经垮了，你最好小心点，别忘了我一直盯着你呢！”
说完，他给了陈松青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陈松青顿时愣住了。
沈弼赶紧出来打圆场：“陈先生，嚯先生是跟你开玩笑的。”
“哈哈，对！沈先生，你送我的礼物，我很喜欢，我会记住你这份情谊的。”
私人订制的百达翡丽REF.3700p，沈弼确实用心选了。
所以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嚯文 ** 会记得，当年他从底层爬起来的时候，是沈弼拉了他一把。
“好，嚯先生，再见！”沈弼笑着说道。
嚯东点了点头，坐进了珑腾Lm600的保姆车里。
当天港币对美元的汇率暴跌了4%，股市也是一路下滑。
“先去大班屋吧。”
车上，嚯东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车队缓缓启动。
家里还有个烂摊子等着他收拾，有时候他也承认自己 ** ，昨晚没控制住，竟然对女友的闺蜜动手，而且那女人还有男朋友，幸好林清霞没有报警，不然这次他可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林清霞上午补完妆就去剧组了，胡莹梦在家里收拾行李。
“我承认我错了，做错事就得认。可我们在一起一年了，房子也是给你买的，你总不能说走就走吧？”嚯东对胡莹梦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这姑娘性格倔强，发起脾气来根本拦不住……他只能好言相劝。
“嚯东，你还是人吗？”胡莹梦瞪着眼，抓起一个枕头就扔了过来。
“我承认我不是人，行了吧？”嚯东接住枕头，一把抱住她，“留下来，我发誓以后再也不犯错了。”
“滚，你这个 ** ！我要和你分手，我已经忍你很久了！”胡莹梦生气地喊道。
嚯东后退一步，顺势说道：“好好好，咱们先冷静一下。”
“我要回老家，咱俩完了！”胡莹梦坚持道，“你别以为你送我这些东西，我就会原谅你，钱、银行卡、首饰，我都还给你。”
“这些东西都是给你买的，房子也是给你买的。银行卡是你的名字，里面的钱我不会动，每个月我都会往里打钱，一日夫妻百日恩，这样至少你能有个保障。就别拒绝了吧？”
说完，嚯东又往后退了一步，看着几个保镖说：“这几天你们好好陪着嫂子，她要是出点什么事，我就找你们算账。”
几个洪记的保镖听明白了，如果嫂子有个三长两短，珑头肯定不会放过他们，于是都点头答应了。
“嚯东，你这个 ** ， ** ！”胡莹梦咬牙切齿地说道。
嚯东迈开大步，离开了别墅，胡莹梦正恼着呢，他不想自讨没趣，索性给她点个人空间冷静冷静。
随后，嚯东跑到剧组探望林清霞，她正全神贯注地演戏呢。今儿她男朋友来探班，嚯东心里有鬼，没敢凑上前去，第二天才去找林清霞，说要补偿她，结果被她婉拒了。
再说佳宁那边，很快就整出了一份债务重组的初步计划，由汇丰集团给佳宁置业等几家旗下上市公司砸进二亿五千万港元；同时，汇丰银行在特定条件下，也给佳宁提供了二亿五千万港元的有抵押活期贷款。
加一块儿五亿港元，这不就跟之前那个发行五亿股优先股、集资五亿港元的失败计划差不多嘛。
对于佳宁集团的债务重组方案，嚯东还能说什么！
赶紧加速推进！
别磨蹭！
这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怡和系的问题已经严重到让汇丰不得不插手相救的地步了。
为什么佳宁会跟怡和扯上关系？
简单说，怡和系旗下的大公司置地，跟佳宁集团合作了好几个项目。
1979年11月，陈松青和钟正文合伙开了家公司，陈松青占大头，75%的股份，钟正文占小头，25%。陈松青和置地公司初步谈了几笔房地产交易后，就把目光锁定了港岛金钟的着名金门大厦。
金门大厦是着名的金门建筑公司建的，1975年怡和收购了金门建筑，金门大厦就成了怡和的产业。1978年12月，置地公司以7.15亿港元从怡和手里买下了这栋楼，到了1979年底，置地为了筹钱购买九珑仓的股票，就把这栋楼转手卖给了佳宁集团。之后金门大厦又几经转手，最后落入了永盛集团之手。
1981年，嚯东和新洪兴打得火热那会儿，
由佳宁置业、置地、佳宁集团、美丽华和新景丰组成的财团，宣布以28亿港元的价格，从美丽华买下一块地。
与此同时，佳宁宣布和置地公司联手，从联合汽水公司买下了6.94万平方英尺的土地，花了1.2亿港元，打算把这块地建成一座工业大楼。
除此之外，还有元朗嘉伟塑料厂的翻新计划等好几个项目。
如果佳宁集团垮了，那怡和也得跟着倒霉，损失惨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