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祠堂的木门推开时,陈年樟木的冷香裹着香案上半寸厚的积灰扑面而来,呛得雷烈喉间发紧,指腹下意识摩挲着掌心的青铜印 —— 那枚印是苏清依爷爷的遗物,印面 “苏” 字刻得苍劲,边缘被岁月磨出温润的包浆,还留着早年祭祀时沾过的暗红印泥痕迹,指尖触上去能清晰摸到当年刻字时的刀痕。
雷烈走到香案前驻足,目光扫过供桌上的瓷瓶与褪色的绸缎,最终落回掌心的青铜印。
三滴心头血顺着他的指缝落下,砸在青铜印上时发出细微的 “嗒” 声,像雨滴落在烧红的铁上,烫得印面瞬间泛起白雾。
血珠没入 “苏” 字印文的刹那,原本暗沉的篆体突然渗出朱砂般的液丝,顺着印面纹路漫开,在供桌暗紫色绒布上凝成只展翅的玄鸟 —— 那绒布是苏清依奶奶当年绣的,金线早已褪色,此刻玄鸟影子覆在旧纹上,竟随着祠堂穿堂风微微颤动,翅尖似要冲破布料飞出来,连羽毛的纹路都清晰可见。
苏清依站在雷烈身侧,指尖捏着本泛黄的族谱,指腹划过第七页时突然顿住,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她小心翼翼地掀起纸页夹层,用玉簪轻轻挑出片深青色的干枯龙鳞,鳞片边缘卷曲如枯叶,却在祠堂微弱的天光下泛着极淡的莹光,像藏着半缕未熄的龙气,落在掌心时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
“你看。”
苏清依的声音带着轻颤,将龙鳞凑到雷烈眼前,指尖因紧张而轻轻发抖。
雷烈俯身眯眼细看,瞳孔骤然收缩 —— 鳞片表面的纹路与博物馆青铜鼎中那具战尊白骨的鳞片严丝合缝,连中央那道浅褐色裂痕都分毫不差。
那裂痕他记得清楚,是当年卧龙关战役中,战尊为护龙骸被倭寇长刀劈出的旧伤,后来他在玄甲卫档案室的残卷里,还见过与此对应的战损记录。
“守阵人的血能激活龙骸。”
雷烈伸手抚过族谱上被红圈标注的日期,指尖传来纸页脆硬的质感,边缘因年久失修而微微卷曲,“那日期,正是三年前我在北境中枪、弹头嵌进脊柱的那一天。”
话音刚落,祠堂两侧的梁柱突然传来 “咔嗒” 轻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木骨里松动,连屋顶的瓦片都跟着簌簌落下几片,砸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
紧接着,香案左侧那根盘龙柱的暗格 “弹” 地弹开,一卷泛黄的羊皮卷从里面滚落,展开时发出干燥的摩擦声,墨线勾勒的九商盟总坛布防图赫然在目。
布防图上,城墙的垛口、哨塔的高度、密道的转折都标注得清晰,十二处朱砂红点像十二颗渗血的眼睛,在纸上泛着诡异的光,每个红点旁还刻着极小的倭文,是九商盟标注的守卫换班时间。
雷烈俯身细看,心脏猛地一沉 —— 那些红点的位置,竟与他记忆中玄甲卫十二处秘营的坐标严丝合缝,连最隐蔽的西山秘营都被标注在内,显然九商盟早已摸清玄甲卫的根基。
“狗娘养的!”
石敢当的粗嗓门突然从祠堂门口炸开,他扛着流星锤大步进来,铁链拖在青石板上划出火星,铠甲上还沾着方才赶路时蹭到的草屑。
看清布防图上的红点时,这铁塔般的汉子怒火瞬间冲顶,流星锤挥起就砸向香案,“这群杂碎竟把玄甲卫秘营当据点!当年弟兄们用命守的地方,现在成了他们藏污纳垢的窝!”
“轰隆” 一声巨响,香案应声碎裂,木屑飞溅中,地底突然传来低沉的龙吟,震得祠堂窗棂嗡嗡发抖,供桌上的瓷瓶接连翻倒,摔在地上碎成瓷片,里面残存的香灰撒了一地。
雷烈下意识抓起那片干枯的龙鳞,紧紧按在脊柱弹头所在的位置,指腹能清晰摸到皮肉下弹头凸起的轮廓。
灼热感瞬间从接触点蔓延开来,那枚嵌在骨缝里三年的钨钢弹头突然剧烈搏动,像是要挣脱皮肉束缚,连带着他的每一寸筋骨都跟着发麻,眼前甚至闪过当年北境中枪时的血色画面。
龙鳞与弹头相触的刹那,祠堂中央的地面突然裂开一道缝隙,幽蓝的光从缝中透出,照亮下面埋藏的玄甲卫战旗 ——
旗面早已褪色,却在蓝光下显露出暗红血迹写就的 “战尊” 二字,布料上还留着刀剑划破的痕迹,边角绣着的玄鸟图腾缺了右翼,与雷烈潜龙符上的残缺图案完全一致,连鸟喙处的细小缺口都分毫不差。
“雷烈!”
苏清依的声音突然拔高,她腕间的银链不知何时已绷得笔直,七枚玉佩坠子悬在布防图上方,微微颤动如蓄势的灵蛇,链身泛着与龙鳞相同的莹光。
没等雷烈反应,第一枚玉佩突然 “啪” 地炸裂,脆响刚落,远处隐约传来沉闷的爆炸声,从城东方向滚来 —— 那是石敢当安排的弟兄按图突袭的信号,每一声轰鸣都代表一处据点被破。
紧接着,第二枚、第三枚玉佩接连炸开,每声脆响都对应一道远方的轰鸣,震得祠堂梁上的积灰簌簌落下,在雷烈肩头堆成细粉,连他玄甲缝隙里都钻进了不少。
“是敢当安排的弟兄。”
苏清依的眼底亮着光,银链上剩余的四枚玉佩还在布防图的红点上方晃动,链坠与朱砂红点产生微妙的共鸣,“他们按图突袭,已经得手三处了!再等片刻,剩下的据点也该有消息传来。”
雷烈望着布防图上那处最显眼的红点 —— 九商盟总坛的核心密室,突然感觉到脊柱的弹头又开始发烫,这次却带着一股熟悉的牵引感,像是在指引他去往某个地方,连血液流动的节奏都与地底的龙吟渐渐同步。
地底的龙吟声越来越近,祠堂地面的缝隙不断扩大,幽蓝的光中,隐约能看见更多玄甲卫的兵器残骸,长枪的枪尖、短刀的刀柄在深处泛着冷光,显然下面藏着当年玄甲卫的遗物。
布防图上那处核心密室的红点,突然开始闪烁,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苏醒,连纸上的墨线都跟着微微发亮,与雷烈掌心的青铜印产生呼应。
雷烈握紧手中的青铜印,玄鸟形状的朱砂印记还在掌心发烫,指腹能摸到印面残留的龙气,他突然明白 ——
这苏家祠堂根本不是普通的祭祖之地,而是玄甲卫与九商盟博弈的关键阵眼,从青铜印到龙鳞,从族谱到战旗,都是先辈留下的后手。
而那片龙鳞、那面战旗,还有他体内的弹头,都是开启这场最终对决的钥匙,缺一不可。
远处的爆炸声还在继续,苏清依银链上的第四枚玉佩也已炸裂,震得祠堂的木柱都跟着摇晃,可地底的震颤却愈发剧烈,像是有一头沉睡的巨龙即将冲破地面,连青石板都在脚下微微起伏。
雷烈低头看向布防图上闪烁的核心红点,指尖轻轻拂过纸面,突然触到一处凸起 —— 红点旁还藏着一行极小的字,用墨汁写就,几乎与布防图的纹路融为一体,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他凑到近前,借着幽蓝的光看清字迹:“龙骸母巢,藏于密室地底。”
这行字像一道惊雷炸在雷烈心头,他终于明白九商盟的真正目标 —— 他们要的不是零散的龙骸碎片,而是能孕育龙气的母巢,一旦被他们掌控,后果不堪设想。
祠堂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穿堂风裹着夜色涌入,吹动布防图的边角微微翻飞,雷烈望着那行小字,掌心的青铜印愈发滚烫,他知道,一场关乎玄甲卫存亡的最终对决,已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