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老宅的地窖弥漫着陈年酒糟与铁锈混合的气息,三盏油灯悬在穹顶,将雷烈三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贴在潮湿的石壁上,像三尊沉默的石像。
雷烈靴底碾过满地的酒坛碎片,陶土的腥气中,混着丝若有若无的金属味,与卧龙关冻土下的镇魂铁气息如出一辙。
“就是这块石板。”
苏清依的银链突然绷紧,七枚玉佩坠子在火把映照下泛着青光,齐齐指向墙角那块与众不同的青石板。
石板边缘的缝隙里嵌着些暗红色的结晶,她用指尖抠出一点,在灯火下捻碎,粉末竟化作细小的金屑,簌簌落在雷烈手背上。
石敢当的流星锤带着呼啸砸下,铁链缠碎的火星溅在石板上,爆出细碎的银光。
“他娘的,这石头比玄甲卫的盾牌还硬!”
他连续砸了七下,石板才终于裂开道缝隙,露出下面嵌着的金属物件,边角的玄鸟图腾在阴影里若隐若现。
雷烈伸手将那物件抠出,入手沉甸甸的,竟是台玄甲卫制式的老式通讯器,
表面的珐琅已经斑驳,却依然能看清“天枢”二字的阴刻。
当他按下启动键,滋滋的电流声中,一个苍老的声音带着剧烈的咳嗽响起来,正是苏清依爷爷苏墨尘的声音。
“咳咳……把天枢的核心扔去海外,扔到九商盟找不到的地方……”
录音的杂音里混着金属碰撞的脆响,“让他们永远凑不齐完整的机括,永远别想复活那个怪物……”
苏清依的银链突然坠地,玉佩在石板上弹了三下。
她想起七岁那年,爷爷在祠堂烧过堆书稿,灰烬里飘着半张航海图,当时只当是老人糊涂,此刻才明白那或许就是天枢核心的流放路线。
油灯的光晕在她瞳孔里晃动,映出通讯器上“玄甲卫总营”的烫金印,边角的磨损痕迹与家里那本《本草纲目》的书脊完全吻合。
“原来爷爷早就动过手脚。”
她的指尖抚过通讯器的喇叭孔,那里还留着点褐色的药渣,是爷爷常年服用的润肺散,“他不是被动守阵,是主动在拆解天枢。”
石敢当突然“咦”了一声,他搬开旁边一坛封泥完好的老酒,酒坛下面露出片玄铁甲叶,边缘的云纹在火光中泛着冷光。
“哥,这下面还有东西!”
他徒手掀起半片青石板,整副玄甲赫然嵌在地基里,甲胄的胸口位置,“战尊?苏”四个篆字被岁月磨得发亮,笔画间的鎏金虽已剥落,却依然透着威严。
雷烈的呼吸骤然停滞。
这副玄甲的制式比玄甲卫总营的藏品还要古老,肩甲的玄鸟左翼刻着北斗七星,与他后颈的伤疤纹路分毫不差。
当他伸手触碰甲胄的腰腹位置,指尖突然传来刺痛——那里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剑痕,边缘凝结着暗红色的锈迹,像是干涸的血。
“苏家出过战尊?”
石敢当的铁链缠上玄甲的护臂,链环碰撞的声响在地窖里回荡,“这可比九商盟那些杂碎的族谱靠谱多了!”
他突然想起在议会档案室看到的战尊名录,其中“苏玄”二字被红笔圈了七次,当时只当是重名,此刻才恍然大悟。
苏清依突然从怀中掏出爷爷的手札,颤抖着翻开最后一页。
泛黄的纸页上,爷爷用狼毫笔写的“守”字笔锋凌厉,与玄甲剑痕的走势完全吻合。
更惊人的是,手札边缘的空白处,用朱砂画着半块龙形玉佩,与雷烈贴身佩戴的那半块严丝合缝。
“这道剑痕是爷爷砍的。”
她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指尖抚过纸面与甲胄的痕迹,两者的力道转折、收笔角度分毫不差,“他不仅是守阵人,还亲手伤过这位苏姓战尊……”
雷烈的目光落在玄甲的护心镜上,镜面虽然蒙尘,却依然能照出人影。
当他拂去镜面上的灰,映出的影像让三人同时屏住呼吸——镜中战尊的面容,竟与苏清依有七分相似,尤其是眉骨处那颗朱砂痣,在火光下闪着妖异的红。
“原来如此。”
雷烈的指尖在“战尊?苏”四个字上轻轻摩挲,后颈的北斗伤疤突然发烫,“苏家不仅是守阵人,更是战尊的后裔。
你爷爷拆解天枢,或许不是为了守护,而是为了斩断这血脉里的宿命。”
石敢当突然一脚踹开旁边的酒坛,十二坛老酒滚落在地,露出下面刻着的星图。
每一道刻痕里都嵌着细小的镇魂铁碎屑,组成个完整的北斗阵,只是斗柄指向与九商盟的反阵完全相反。
“这是……破阵图!”
他咋舌道,“老爷子早就料到有今天,连破解反阵的法子都留好了!”
通讯器的电流声突然变得急促,苏墨尘的声音带着濒死的喘息:“清依……记住,战尊的血脉既能救世,亦能灭世……若遇北斗逆转,需以苏家心头血……咳咳……重铸天枢核心……”
录音戛然而止的瞬间,地窖突然剧烈震颤,石壁渗出淡金色的液体,顺着星图的刻痕流淌,在玄甲周围汇成个巨大的“苏”字。
雷烈望着镜中那位苏姓战尊的影像,突然明白九商盟为何执着于复活初代战尊——他们要的不是某个具体的人,而是能驾驭天枢的战尊血脉,而苏家,正是他们最忌惮的存在。
苏清依将手札按在玄甲的剑痕上,纸页与金属接触的刹那,突然燃起淡蓝色的火焰,在火光中浮现出幅流动的画面:年轻的苏墨尘举剑刺向穿玄甲的女子,女子肩甲的玄鸟图腾正在流血,与苏清依银链上的玉佩一模一样。
“爷爷他……”
苏清依的眼眶泛起潮红,却没有落泪,银链重新缠上手腕时,七枚玉佩同时指向海外的方向,“我们必须找到天枢核心,不能让它落在九商盟手里。”
雷烈将玄甲的护心镜拆下来,镜面映出的北斗阵图在油灯下缓缓旋转。
他知道,这地窖里的发现不仅揭开了苏家的秘密,更将他们推向了更凶险的漩涡——海外的天枢核心,九商盟的反北斗阵,还有苏家血脉里潜藏的战尊之力,终将在某片海域掀起惊涛骇浪。
石敢当扛起那副玄甲,铁链与甲叶碰撞的声响在寂静的地窖里格外清脆,像在唤醒沉睡已久的战魂。
当三人踏着满地酒坛碎片走出地窖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第一缕晨光恰好照在玄甲的“战尊?苏”四字上,鎏金的残痕突然亮起,与雷烈后颈的北斗伤疤遥相呼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