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会大厅的穹顶还在往下坠落碎石,十二盏鎏金宫灯已有九盏摔得粉碎,剩下的三盏在断链上摇摇欲坠,将苏墨尘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老人拄着乌木拐杖站在晨光里,青布长衫上沾着的铜锈与紫晶粉末,与三十年前卧龙关战俘营照片里的身影渐渐重合。
“爷爷?”
苏清依的银链突然缠上手腕,七枚玉佩坠子同时发烫。
她望着老人胸口那道从左肩延伸至右肋的疤痕,形状竟与自己腕间朱砂阵的轮廓分毫不差,只是在老人皮肤上,疤痕的边缘泛着淡淡的青芒,像有一条小蛇在皮下蠕动。
苏墨尘没有立刻回应,拐杖头在大理石地面轻轻一点。
“笃”的一声闷响,那些正在重组的机械残骸突然僵住,关节处的齿轮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冻住,紫晶核心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雷烈的“破阵”在鞘中轻颤,刀身映出拐杖顶端的纹路——那是半块天枢核心的碎片,被巧匠镶嵌在檀木里,边缘还留着被战刀劈过的痕迹。
“这拐杖...”
雷烈的脊柱突然传来一阵酥麻,那颗钨钢弹头像是受到召唤,在皮肉下轻轻搏动。
他认出碎片上的龙形纹路,与自己后颈那道淡金色印记属于同种材质,只是在老人的拐杖上,龙睛处嵌着两颗鸽血红宝石,在晨光里闪着妖异的光。
苏墨尘缓缓掀开长衫下摆,露出腰间悬挂的青铜令牌,正面“玄甲卫守阵使”六个篆字已被岁月磨得模糊,背面却新刻着三行小字:“戊寅年镇天枢,庚辰年守龙涎,壬午年待君至。”
最后那一个“君”字的笔画里,嵌着半片梅纹衣料的残角。
“我守着这秘密整整三十年。”
老人的拐杖又往下点了半寸,地面突然裂开三道细纹,露出下面盘绕的青铜管道,里面残留的绿液遇空气化作白雾,在晨光中凝成十二只玄鸟的形状,“从你父亲将半梅纹衣交给我的那天起。”
雷烈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想起父亲病床前那本泛黄的相册,最后一页贴着张撕毁的合影,只剩个穿长衫的模糊背影,手里握着的拐杖与眼前这柄分毫不差。那些关于“守阵人”的传说突然有了具象——苏墨尘袖口露出的半截手臂上,整整齐齐排列着七颗朱砂痣,与培养舱里林溪瞳孔的星芒分布完全一致。
“苏家每代都要出一个守阵人。”
苏墨尘的指尖抚过胸口的伤疤,那里的皮肤突然泛起与苏清依腕间相同的红光,“用血脉作为锁钥,压制天枢的凶性。”
他突然转向雷烈,拐杖头的红宝石亮起,“而你,就是那一把能斩断锁链的刀。”
苏清依的银链突然绷直,七枚玉佩同时飞向老人的拐杖。
当玉佩与天枢碎片接触的刹那,整座议会大厅突然剧烈震颤,那些僵住的机械残骸开始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紫晶核心迸出的火星在空中组成“战尊”二字,随即化作飞灰。
“爷爷当年不是弃家而去。”
苏清依的声音带着哭腔,她终于明白奶奶总说的“你爷爷在做大事”是什么意思。
老人长衫第三颗纽扣是用玄铁所制,上面的玄鸟纹缺了右翼,与玄甲卫医官的标识完全吻合,“你一直在暗中保护我们。”
苏墨尘的拐杖在此时突然分裂,乌木外壳脱落的瞬间,露出里面的玄铁内芯,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
“天枢的碎片共有七块。”
他将其中三块抛向雷烈,“你脊柱里的弹头是母核,这三块能引动它的九成力量。”
雷烈接住碎片的刹那,后颈的淡金色印记突然发烫。
三块碎片自动贴在他的脊椎两侧,与体内的弹头形成品字形,皮肤下的血管瞬间亮起,在晨光中显出龙形的脉络。
他能感觉到一股从未有过的力量顺着血脉蔓延,那些被静龙液压制的弹头凶性,此刻竟变得温顺如驯良的幼兽。
“这是...”
雷烈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颤,锁骨处最深的那道旧伤突然裂开,金色的血珠滴在地面上,竟自动汇成玄甲卫的战旗图案,“弹头在...认主?”
“不是认主,是归位。”
苏墨尘的拐杖点向大厅中央的天枢基座,那里残留的紫晶粉末突然腾空而起,在雷烈头顶凝成完整的北斗阵图,“初代战尊的血脉里,本就藏着控制镇魂铁的密钥。”
他的目光扫过苏清依,“而苏家的守阵人,就是防止密钥失控的保险栓。”
议会大厅的穹顶在此时彻底崩塌,露出外面盘旋的三艘浮空艇。
这些九商盟的终极杀器正准备投下燃烧弹,却在靠近天枢碎片的瞬间开始解体,合金外壳像被无形的巨手撕碎,引擎的轰鸣变成凄厉的悲鸣。
“天枢的碎片会互相吸引。”
苏墨尘的拐杖在地面画出个巨大的圆圈,三块碎片与雷烈体内的弹头同时亮起,将整个议会大厅笼罩在淡金色的光罩里,“也会互相吞噬,就像...现在这样。”
雷烈突然感到脊柱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他低头看见地面的光罩中,无数细小的玄铁颗粒正从机械残骸里渗出,顺着金色的脉络涌向自己的身体。
那些曾属于七老的紫晶核心碎片,此刻竟像活物般钻进他的伤口,与弹头产生奇异的共鸣。
“这是最后的考验。”
苏墨尘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胸口的伤疤与苏清依的朱砂阵同时亮起,在光罩上组成双重结界,“挺过去,你就能彻底掌控镇魂铁;
挺不过去,就会被天枢的凶性吞噬,变成新的杀戮机器。”
苏清依的银链突然缠上雷烈的手腕,七枚玉佩深深嵌入他的皮肤。
当她的指尖触到雷烈后颈的淡金色印记时,整个人突然剧烈震颤,祖孙俩的伤疤在此时产生完美的共鸣,光罩上的双重结界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白光,将浮空艇解体的碎片都挡在了外面。
“原来如此...”
雷烈在剧痛中突然笑了,他终于明白父亲偷换铁料的真正用意,也明白了苏家世代守护的秘密。
那些被战火尘封的记忆碎片,此刻顺着血脉的洪流重新拼凑成形——卧龙关的烽火台上,年轻的雷啸天与苏墨尘击掌为誓,半梅纹衣与守阵人的朱砂,从一开始就是守护玄甲卫的双重保险。
当最后一块紫晶碎片融入弹头时,雷烈突然感到体内的力量如决堤的洪水般爆发。
他下意识地挥出“破阵”,刀身划过的弧线竟在空中留下金色的残影,将坠落的穹顶碎石齐齐斩断。
苏墨尘的拐杖在此时发出龙吟般的嗡鸣,天枢碎片突然离体飞起,与雷烈的战刀合二为一,刀身的七道血槽里,竟流淌着金色的液体,像融化的龙血。
“去吧。”
苏墨尘的身影在晨光中渐渐变得透明,他胸口的伤疤化作点点星光,融入苏清依的朱砂阵里,“倭寇的大本营里,藏着最后一块天枢碎片。”
老人的声音带着最后的叮嘱,“记住,镇魂铁能护国安邦,亦能毁天灭地,守住本心,方为真正的战尊。”
雷烈望着老人消失的方向,手中的“破阵”突然发出震天的龙吟。
苏清依的银链在此时指向东方的海平面,那里的朝阳正冲破云层,将海面染成一片金色,仿佛在召唤着他们踏上新的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