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心医院特护病房的监护仪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绿色的生命曲线在屏幕上剧烈震颤,像条即将挣脱渔网的活鱼。
雷烈刚按住父亲雷啸天抽搐的肩膀,就见老人枯瘦的手指突然指向天花板,那里的裂纹在月光下组成奇异的图案,与苏清依手札里的星图分毫不差。
“烈儿快看!”
雷啸天的声音嘶哑如破锣,却带着种不容置疑的亢奋。
他猛地坐直身体,插在小臂的输液管被扯得笔直,药液在半空中划出道晶莹的弧线,“那是‘斗’宿的裂痕!天枢碎片就在这方位!”
雷烈的脊柱突然传来灼痛,那颗嵌在第三腰椎的弹头正随着父亲的话语跳动,皮肉下的轮廓在月光中若隐若现,像条即将破体而出的小蛇。
他扶住父亲剧烈起伏的胸口,掌心触到的老人斑竟在发烫,那些深褐色的斑点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淡化,化作无数银蓝色的星点,顺着经脉往心脏汇聚。
苏清依的手札突然无风自动,书页哗啦啦翻过,最终停在记载“天枢秘闻”的那页。
泛黄的纸页上,七块菱形碎片的位置与病房里的阴影完全重合,最中央的空缺处,恰好映出雷烈心口那道淡金色的战尊印记。
她的银链缠上雷啸天的手腕,七枚玉佩坠子在星点处一一对应,发出编钟般的鸣响。
“天枢本是玄甲卫的镇教之宝。”
雷啸天突然抓住儿子的手腕,指腹在他掌心的老茧上重重一按,“初代战尊为封印倭寇残魂,硬生生将它劈成七块。”
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银蓝色的星点在脖颈处凝成诡异的图腾,与星卫烙印上的九头蛇有着七分相似。
雷烈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想起在九商盟档案室找到的残卷,上面记载着“庚辰年惊蛰,战尊裂天枢于卧龙关,其魂寄于七老血脉”。
当时只当是荒诞的传说,此刻看着父亲皮肤上流转的星芒,突然明白那些被虫蛀的文字背后,藏着怎样惊天的秘密。
“这个给你。”
雷啸天从枕下摸出块月牙形的金属,边缘的锯齿在灯光下闪着寒光。
这东西与雷烈在冻土铁箱里找到的玄甲碎片材质相同,只是弧度更贴合脊柱的曲线。
当两块金属相撞时,突然发出清越的鸣响,病房里的星点应声而起,在半空组成了一个完整的玄鸟图腾。
苏清依的指尖抚过金属背面的刻痕,那些看似杂乱的纹路在星光照耀下显出“铸甲营”三个字。
她突然想起爷爷手札里的插画:穿玄甲的铸甲师正将块月牙形金属嵌进战尊的脊柱,旁边注着行小字:“以父骨为引,可唤天枢魂。”
“当年我在铸甲营……”
雷啸天的话语被剧烈的咳嗽打断,星点在他嘴角凝成细小的泡沫,“偷偷留下半块天枢残片,用你的脐带血温养了三十年。”
他突然抓住雷烈按向脊柱的手,将月牙形金属贴在儿子后心,“现在,该让它归位了!”
金属贴合皮肤的刹那,雷烈感觉整条脊柱都在共鸣,弹头的灼痛化作股温润的暖流,顺着经脉涌向四肢百骸。
他看见父亲皮肤上的星点正在快速消散,那些银蓝色的光芒顺着金属边缘渗入自己体内,在血肉里织成完整的龙形,与锁骨处的旧伤产生奇妙的呼应。
手札突然从苏清依手中滑落,在地板上旋转的纸页映出雷啸天后背的星图。
那些即将消散的银蓝色光点组成行古篆:“天枢魂寄于父血,子承其力需以残片为钥。”
这行字在灯光下闪了三闪,突然化作灰烬,被穿堂风卷着,从窗户的缝隙飘向夜空。
“倭寇的残魂还在天枢里。”
雷啸天的声音越来越微弱,银蓝色的星点已经蔓延到眼底,“当年初代战尊没能彻底封印它们……”
他的指尖在雷烈掌心的老茧上轻轻一划,“你要找到剩下的六块碎片,用战尊血脉净化它们,否则……”
话语未说完,雷啸天的身体突然剧烈震颤。
他指着病房门的方向,那里的阴影中,十二道蜥蜴般的轮廓正在蠕动,星芒闪烁的瞳孔里映出雷烈后心的月牙形金属,与码头仓库的兽奴如出一辙。
“是议会的‘骨卫’!”
苏清依的银链突然绷紧,玉佩坠子在门把手上划出七道血痕。
她认出最前面那具骨卫的玄甲,胸甲上的编号“xJ-0739”正是那个总爱偷藏奶糖的河南新兵,此刻眼窝中跳动的星芒里,竟还残留着少年般的怯懦。
雷烈的“破阵”突然出鞘,刀身的七道血槽在月光中亮起红光。
他将父亲护在身后的瞬间,脊柱里的弹头与月牙形金属同时爆发出龙吟,银蓝色的星芒顺着刀刃流淌,在病房中央织成密不透风的光网。
那些扑来的骨卫撞上光网的刹那,玄甲表面的星纹突然黯淡,像是遇到了克星。
“它们怕天枢残片!”
苏清依的银链缠上最近那具骨卫的脖颈,玉佩坠子在对方胸甲的晶体上重重一磕。
晶体碎裂的脆响中,骨卫的动作突然停滞,眼窝中的星芒里浮现出模糊的人影——那是新兵在卧龙关战俘营写家信的模样,字迹娟秀得像个姑娘。
雷啸天突然推开儿子,银蓝色的星点在他掌心凝成道光刃。
这是玄甲卫的“破邪斩”,雷烈曾在红海战役中用这招劈开倭寇的战船,此刻由父亲使出,却带着种血脉相连的默契。
光刃划过的轨迹上,三具骨卫的玄甲齐齐断裂,暴露的骸骨里,竟嵌着与天枢残片相同的金属碎屑。
“这些是用战俘骸骨熔铸的!”
雷啸天的光刃突然溃散,银蓝色的星点在他胸口凝成最后的图腾,“每具骨卫都锁着个玄甲卫的残魂……”
他的目光扫过苏清依手札上的星图,“碎片凑齐那天,就是他们重见天日之时。”
雷烈的“破阵”突然转向,刀背重重砸在病房的供氧装置上。
氧气泄露的嘶嘶声中,他将父亲背在身后,月牙形金属在脊柱处越嵌越深,皮肉下的弹头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十二具骨卫的动作同时停滞,眼窝中的星芒里浮现出相同的画面——卧龙关的烽火台上,初代战尊正将天枢劈成七块,每块碎片都飞向不同的方向。
苏清依的银链缠上最后一具骨卫的脚踝,这具骨卫的玄甲上还留着医疗队的红十字,显然是当年牺牲的女护士。
当玉佩坠子贴上她胸甲的瞬间,骨卫突然屈膝跪倒,星芒闪烁的眼窝中,滚出两颗晶莹的液珠,落在地板上化作银蓝色的光点。
“走!”
雷烈撞开病房后门的刹那,听见父亲在耳边低语,“碎片在议会七老手里,他们的代号是……”
话语被剧烈的咳嗽淹没,雷啸天的身体突然软了下去,银蓝色的星点在他眉心最后闪烁了一下,化作道流光,钻进雷烈后心的月牙形金属里。
监护仪的尖啸在身后戛然而止,绿色的生命曲线彻底拉成直线。
雷烈背着父亲冲出医院的瞬间,看见病房的窗户里,十二具骨卫正对着月光缓缓跪倒,玄甲碰撞的脆响中,天枢残片的鸣响与远处轮船的汽笛交织在一起,像一曲迟来的镇魂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