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老宅的晨雾还未散尽,八仙桌上已多了样东西。
玄铁铸就的令牌斜插在紫檀木桌面,三寸宽的牌面上刻着展翅玄鸟,左翼军刺与右翼残月的纹路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牌首的
二字嵌着细碎的银星,用指腹轻抚时,能摸到那些星点其实是极小的玄甲卫暗纹。
雷烈站在桌前,后腰的
隐隐发烫。
这令牌的制式他太熟悉了 —— 玄甲卫都护府专用的调兵符,当年在卧龙关,周明轩就是凭着同款令牌,调走了本应支援他们的三个锐士小队。
是昨晚三更时分出现在院里的。
苏清依的声音带着晨露的湿意,她捧着盏刚沏的碧螺春,茶烟在令牌上空凝成淡淡的雾,老管家说,听见院墙外有鹰隼 [sun] 啼叫,出去看时就只剩这个了。
雷烈的指尖在玄鸟右眼处轻轻一旋。
那处的银星突然下陷,露出个针孔大小的凹槽。
他从怀里摸出根玄甲卫特制的细针,探入凹槽时,令牌突然发出轻微的嗡鸣,像有只被困的蜂虫在里面振翅。
咔哒。
令牌沿中线裂开道缝隙,露出里面嵌着的透明芯片。
指甲盖大小的晶片上,细密的电路组成北斗七星的形状,其中天枢星的位置,恰好与雷烈脊柱里弹头的震颤频率吻合。
苏清依突然捂住嘴。
她认出芯片边缘的磨损痕迹 —— 与爷爷药箱底层那枚神秘晶片的缺口完全吻合。
三年前爷爷临终前攥着她的手,说 北斗缺角,需以龙血补之,当时只当是弥留之际的胡话,此刻却在晨光里显出冰冷的真相。
雷烈将芯片扣进潜龙符的凹槽。
符牌表面的龙纹突然亮起,在对面的白墙上投射出片幽蓝的光影。
周都护的身影出现在光影里,笔挺的玄甲上沾着未干的血渍,正与一个身穿九商盟执事服的胖子握手。
赵执事放心。
周都护的声音透过符牌传来,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雷烈那枚弹头,不出三月必到我手。
他指尖敲击着桌面,烟灰缸里的雪茄蒂突然迸出火星,到时候就说他叛逃投敌,玄甲卫的规矩,你们懂的。
穿执事服的赵寒山笑得肥肉乱颤,金表链在光线下晃出刺眼的弧:都护大人办事,我们自然放心。只是那苏家丫头...
棋子而已。
周都护打断他的话,玄鸟令牌在指间转得飞快,等拿到弹头,留着她给崔厉做填房也不错。
光影里突然传来纸张翻动的轻响。
雷烈的瞳孔骤然收缩 —— 周都护手里那份文件的抬头,赫然印着 玄甲卫机密 五个篆字,而站在他对面的,竟是苏清依的爷爷苏墨尘!
老人穿着洗得发白的长衫,手里的狼毫笔在文件上悬而未落。
镜头拉近时,能看见他袖口磨出的毛边,以及指节处因常年握刀留下的厚茧 —— 那绝不是教书先生该有的手。
苏老先生,签了这份投名状。
赵寒山推过印泥盒,猩红的朱砂在光线下像摊凝固的血,九商盟不会亏待玄甲卫的叛徒。
苏墨尘的笔突然落下,却在接触纸面的前一瞬偏了半分,几滴墨汁溅在文件角落的水印上。
雷烈突然按住苏清依的肩膀,指尖点向那处水印 —— 原本模糊的玄鸟图案,竟在墨汁晕染后显出求救信号特有的三短三长波纹。
他在传递假情报。
雷烈的声音压得极低,目光扫过文件上的条款,这份军备清单里,有七处关键数据被调换了。
他想起昨夜在崔厉保险柜里找到的名册,其中 玄甲卫军火库坐标 一栏,与此刻文件上的数字恰好完全相反。
光影里的苏墨尘突然剧烈咳嗽,手帕捂嘴的瞬间,三根手指快速敲击桌面。
雷烈的瞳孔骤然收缩 —— 那是玄甲卫在雨林作战时的紧急暗号,翻译成军语就是 陷阱,速援。
这老东西...
赵寒山突然拍桌,肥脸涨成猪肝色,敢耍我们?
周都护却按住他的肩膀,玄甲关节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让他签。
他的目光像淬了毒的冰锥,我倒要看看,他宝贝孙女落在崔厉手里时,这硬骨头还能不能挺住。
光影突然扭曲,最后定格在苏墨尘签字的瞬间。
老人落笔的力道极大,笔尖在纸上划出三道深深的刻痕,恰好组成玄甲卫战旗的形状。
爷爷...
苏清依的茶杯突然脱手,青瓷碎裂的脆响惊飞了檐下的白鸽。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奶奶总说爷爷临终前看她的眼神 像要把人看穿,为什么老宅地窖里藏着玄甲卫制式的匕首,为什么雷烈脊柱里的弹头每次发烫,自己贴身的玉佩就会产生共鸣。
雷烈突然抽刀, 的寒光劈开投影,将芯片从潜龙符中挑出。
他反手将军刀横握,刀柄处的七道血槽恰好构成个微型凹槽,芯片嵌入的瞬间,整把刀发出龙吟般的嗡鸣。
周明轩算准了我会剖开令牌。
雷烈的指尖抚过刀身,那里映出他眼底的寒芒,这芯片不仅是监控器,更是引我自投罗网的诱饵。
院墙外突然传来旋翼切割空气的轰鸣。
三架印着玄甲卫徽记的直升机正低空掠过,螺旋桨掀起的气流吹得石榴树狂舞,叶片上的露珠溅在青石板上,像散落的碎玻璃。
他们来了。
苏清依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掌心的冷汗浸湿了他的袖口,怎么办?
雷烈将
插回后腰,刀鞘与芯片碰撞发出细微的咔嗒声。
他走到墙角的博古架前,取下那只缺了口的青花瓷瓶 —— 正是昨夜发现名册时,从暗格中滚落的那只。
瓶底的暗纹在晨光里显出与令牌相同的玄鸟图腾。
你爷爷留下的不止这些。
雷烈的指尖在瓶身上轻叩三下,第三声未落,整面墙壁突然向内滑开,露出后面的密室。
货架上码着整排玄甲卫的旧档案,最上层的铁皮盒上,贴着张泛黄的照片 —— 年轻的雷啸天与苏墨尘并肩站在玄甲卫训练营的旗帜下,两人手中的步枪枪管,正指着镜头外的某个方向。
拿着这个。
雷烈将一枚青铜钥匙塞进她掌心,上面的齿痕与苏家地窖的锁孔严丝合缝,地窖第三块砖后有暗道,直通城外的废弃砖窑。
突然按住她的后颈,那里的皮肤下有块极淡的胎记,形状竟与玄甲卫的求救信号完全一致,到了砖窑就用这个联系石敢当。
直升机的轰鸣越来越近,瓦片被气流掀得哗哗作响。
雷烈最后看了眼墙上的光影残像,苏墨尘签字的那页文件正在燃烧,灰烬在气流中飘成漫天火星,像无数只求救的眼睛。
告诉石敢当, 雷烈的
突然出鞘,刀光在晨光里划出道银弧,带三十个弟兄,装备穿甲弹。
他推开西厢房的窗,外面的梧桐树上,一片叶子恰好落在刀身,被锋利的刀刃悄无声息地劈成两半,周都护在城西的军火库等着我们,该去会会这位
老朋友
了。
苏清依看着他跃出窗口的背影,突然想起爷爷日记里的最后一句话:玄鸟折翼时,潜龙当破空。
她握紧掌心的钥匙,转身冲向地窖的瞬间,八仙桌上的玄铁令牌突然炸裂,碎片在晨光里闪成漫天星屑,像有人在冥冥中点燃了引路的烽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