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划过平板屏幕,祝尤颜的动作逐渐变得迟缓。
记忆如潮水般漫过心头,恍惚间,她仿佛又回到了那间洒满阳光的高中美术教室。
松节油的气味混着铅笔沙沙声,画架上未完成的水彩画在阳光下泛着湿润的光泽。
那是她最无忧无虑的时光,最快乐的时光,直到...
祝尤颜的手指突然顿住,画面上出现一个不和谐的墨点。
她摇摇头,将那些不愉快的记忆赶出脑海,转而画起了办公室窗外的城市景观。
她再次绘画,不时地吃一口茶几上准备好的进口巧克力。
甜腻的味道在舌尖化开,却让她的思绪飘回更久以前,回到那个改变她人生的夏天。
高考放榜那天,她是全市第一名,全家却没有人为此高兴。
父亲只是冷淡地说了一句“别骄傲”,母亲则忙着为妹妹查分数——比一本本科线只高出二十分。
填报志愿时,喜欢画画的她,本想报考全国最顶尖的青北大学,视觉传达设计专业。
青北大学的视觉传达设计专业不仅国内顶尖,在国际上也享有盛誉。
那是她梦寐以求的学校和专业。
“爸,妈,我想报青北的视觉传达设计专业。”那天晚饭时,不能上座的她鼓起勇气来到餐桌边,说出自己的决定。
餐桌上瞬间安静下来。
祝宏达放下筷子,眉头紧锁:“设计?那是什么不务正业的专业?”
“不是的,爸,青北大学的视觉传达设计专业非常——”
“你妹妹也想报那个专业。”林春雁打断她,声音冷淡,“她的分数不够,你别报这个专业,抢了她的名额。”
祝尤颜愣住了:“可是这是我的志愿啊。”
“你报别的专业。”祝宏达一锤定音,“金融学,或者国际经济与贸易就不错,将来毕业可以来集团上班。”
“我不要!”祝尤颜第一次反抗父母,“我从小就想学设计,我画画拿了那么多奖,你们明明知道的!”
“闭嘴!”祝宏达猛地拍桌,“这个家还轮不到你这个逆女做主!”
接下来的日子如同噩梦。
父母没收了她的手机、电脑,当晚甚至把她反锁在房间里,只定时送饭进来。
她拼命拍打房门,哭喊着求他们放她出去,声音都嘶哑了,却无人回应。
“求求你们,那是我的梦想啊...”她蜷缩在门边,泪水浸湿了衣襟。
“你分数那么高,报什么都能上。但你妹妹不一样,你报这个专业就会占掉一个名额!”林春雁隔着门板的话像刀子一样扎进心里。
她拼命哀求,哭到声音嘶哑,甚至以绝食抗议,但父母铁了心。
直到确认报考了青北大学视觉传达设计的妹妹被青北大学录取后,他们才在补录最后一天放她出来。
她跌跌撞撞地冲向电脑,颤抖着手指打开志愿系统。
所有学校的设计类专业都已经结束录取,包括她梦寐以求的青北大学视觉传达设计专业。
屏幕上只剩下零星几个学校的补录名额,全是她毫无兴趣的专业。
她绝望地翻看着,泪水模糊了视线。
“快点选!”父亲在身后催促,“不然连这些都没了。”
最终,她颤抖着手指,选择了青北大学的国际经济与贸易专业。
提交的那一刻,她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心里死去了。
“叮!”的一声,平板提示电量不足,将祝尤颜从回忆中拉回现实。
她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发现不知何时泪水已经浸湿了脸颊,在平板屏幕上晕开细小的水痕。
那些记忆太过沉重,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回想起来依然让她呼吸困难。
她慌忙擦拭眼泪,目光落在画布上栩栩如生的祁霁野肖像。
男人眉眼间的冷冽被她描绘得淋漓尽致,却又在唇角处添了一抹若有若无的温柔。
鬼使神差地,她新建了一个画布,指尖开始机械地勾勒 —— 斑驳的墙面,锈迹斑斑的铁栅栏,还有蜷缩在角落里的小女孩。
每一笔都像是揭开旧伤疤,但她无法停止。
那些被压抑的痛苦、愤怒和委屈,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通过指尖流淌到屏幕上。
铁栅栏后的女孩抱着画板,空洞的眼神望向虚空,那是十七岁的她,被困在阁楼里的无数个日夜。
会议室的隔音很好,但她似乎仍能听到祁霁野低沉有力的声音偶尔传来。
想到他很快就会回来,她加快了作画的速度,仿佛这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在画什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祝尤颜手一抖,平板险些从膝头滑落。
她手忙脚乱地想要关闭画布,却因为慌乱而误触了放大。
刹那间,那个被铁栅栏囚禁的小女孩瞬间填满整个画面,空洞绝望的眼神仿佛要将人吸进无尽的黑暗。
祁霁野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身后,目光落在那个画面上,眼神瞬间变得深沉。
空气瞬间凝固。
祝尤颜感觉自己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平板边缘,指节泛白。
她不敢抬头,不敢看祁霁野此刻的表情。
那些她深埋心底、从未示人的伤口,就这样毫无防备地暴露在这个相识不过四天的男人面前。
祝尤颜慌乱地想要关闭画布,手指在屏幕上慌乱地滑动,却因为太过紧张而屡屡出错。
她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眼神中满是惊慌与失措,仿佛自己最隐秘的伤口被无情地撕开,暴露在阳光之下。
“我... 我不是故意让你看到这个的。”她声音发颤,连耳朵都烧得通红,“只是一时... 一时没控制住...”
祁霁野的目光死死钉在屏幕上。
“这是……” 他的声音异常沙哑,带着一丝祝尤颜从未听过的颤抖。
他缓缓蹲下身子,与祝尤颜平视,那深邃的眼眸中此刻只有祝尤颜惊慌失措的模样。
祝尤颜低着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脸颊因为紧张而涨得通红。
“没什么,” 她睫毛轻颤,嗫嚅着,“就是随便画画而已。”
试图用轻松的语气带过,可她声音里的颤抖却出卖了她内心的慌乱。
她突然站起身,想要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空间,却被祁霁野长臂一伸,稳稳圈在怀中。
男人身上冷冽的松香混着体温将她包裹,让她紧绷的神经微微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