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姐,别告诉我你在这儿等了我一晚上。”
这点感冒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调侃起人来没有一点含糊。
桑华庭没有多说什么,从她的香奈儿包包里拿了刚在药店买的板必理痛还有喉糖,一并递到他眼前。
“昨天你和父亲说的话我没听清,就听到你咳嗽了。你一个人在酒店,别病死了。”
她昨晚想了很久,还是想再尝试一次。
她和许士也算同生共死过,从他嘴里听到点实话怎么就那么难?
许士杰有些没想到桑家二小姐会一大早来给他送药。
当下笑得带了几分痞气,嘴角向上扬,目光看进她眼里:
“昨天沈砚修还说要我物色一个对象,今天早上就有人这么主动?”
“来都来了,要进来坐一会儿吗?”
说着他把房门打开,打定主意这个二小姐不敢进他的门。
桑华庭看着他。他和沈砚修很不一样,再上等的衬衫穿在他身上也遮挡不住他的硬汉气质。现在他敞开着两颗口子,有点像街头的无赖。
桑华庭冷笑了一声。这种招数她高中就见过了,那些纨绔子弟犯起浑来,比这还要恶劣。但是在学校里,没人敢招惹她。
许士杰应该是欠管教了,她故意往房间里面窥探了一眼,又回过头来问他:
“我要真进去了,许先生打算怎么收场?我倒是不介意,但是你们沈家敢和我们桑家绑得这么紧吗?”
许士杰笑不出来了,本来就在发着高烧的他感觉一阵头昏脑涨。
桑远峰虽然现在得以喘息,但是桑家的账务问题没有彻底解决,证监会没有高抬贵手之前,桑家能不能脱离困境仍是个未知数。
他闲着没事招惹这个祖宗做什么。
他把药装进自己的口袋,又将房门关上,神色恢复冷淡:
“谢过二小姐的好意。看在你给我送药的份上,我给你指条明路吧。”
桑华庭有些意外,她看着眼前这个游走在灰色地带的人,有些好奇他要出什么邪招。
许士杰低头看着她。
说实话,桑华庭上半张脸和她姐姐长得很像,只是眼里骄傲的神色和带着棱角的下颌让两个人看上去并不十分相似。
“知道为什么这次证监会咬得这么紧吗?凭你爸的本事,沈砚国转移资产的证据想必已经送到调查小组面前了吧?”
桑华庭似懂非懂。
许士杰继续解释道:
“上面的意见不统一。地.产这块这几年到底怎么样,有多少违规操作,大家心里都有数。你爸想全推到沈砚国头上,也没那么容易。”
他弯下腰,附在了桑华庭耳边:
“回去告诉你爸,有时候事情闹大了,反而好解决。想办法把同行拉下水。”
桑华庭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两个人隔了不到两指的距离,在她心跳加速之前,猛然推开了他。
她不知道是震惊于这一句话,还是震惊于刚刚两个人又一次的亲密距离,胸腔开始起伏,过了一会才平复下来:
“这是沈砚修的意思吗?”
许士杰没有急于回答,反而上下打量了一下她,觉得她似乎也聪明了不少,开口笑了。
“不是。”
桑华庭被他盯着不太舒服:“不是就不是,你看我干吗?”
许士杰诚实地回答道:“觉得你今天身上好像缺了点东西。”
桑华庭没好气地骂了一句“有病”,头也不回地走了。
…
许士杰等她走远了,又回了房间。
他拿出口袋里的感冒药,真及时,省得自己跑一趟了。
吃了药,他头脑清楚了一些,给沈砚修打了一个电话:
“二小姐来过了,我把你的话转述给她了。”
沈砚修还在医院外面,他不想和桑远峰短兵相接,找了一个地方吃早餐。
港岛的早餐他吃得不是很习惯,也可能是这几天没什么胃口,只动了几下筷子就放在那里,把电话拿了起来:
“好,剩下的就交给桑远峰吧。他要是这都不明白,以后别在商场上混了。”
许士杰还是有些惊讶,沈砚修不按常理出牌他是知道的。
他这个名义上的“上司”最喜欢用不正规的手段做正确的事情。
而且走一步,看三步。
这么多年了,总能达到他的目的,有时候连沈家良都看不惯他的作风。
但是这次他觉得很奇怪:
“砚修,为什么要这样帮桑家?如果你想的话,直接让你在证监会的人松松手不就好了,何必大费周章?要是真的几家地产都闹起来,很不好看。上面最需要的是维稳。”
沈砚修没说话。
许士杰忧心忡忡:
“而且,这样一闹,上面对地.产这一块还有多大容忍度,就很难说了。就算是一时半刻没有办法,也总有秋后算账的时候。”
沈砚修又拿起了筷子,挑了几块自己喜欢的小菜,没有回应,反而换了一个话题笑着问他:
“你感冒怎么样了?我听说港岛这几天有佳士得的拍卖会。你要不要去挑几个喜欢的?走我的账。上次你都开口了,我这个当家的总不能没有表示。”
他对这些一向不上心,京市沈家旧宅的古董大多是沈家齐折腾回来的。
到了现在,他大概连光绪年间和乾隆年间的藏品都分辨不出来,有失他做为沈家二公子的身份。
许士杰沉默片刻,没有推辞:
“好,我明天去看看,挑一对耳环。”
沈砚修眉头紧紧皱起,当下否认了他刚刚才说过的话:
“不行,送女人的东西你自掏腰包,别牵扯不清。”
隔了几秒,他又幽幽嘲讽了一句:
“你什么时候不学好,居然开始玩弄这些东西了?可别招惹不该惹的人,搞得一身麻烦。”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语气不由得加重了几分。
说完又觉得自己好像没什么立场说这些话。他上梁不正,想要约束许士杰的话也没了分量…
许士杰没有放过这个往他心里扎刀子的机会:
“不会,我和你不一样,我心里只有沈家,不会做出格的事。”
沈砚修挂了电话。
什么时候,他允许许士杰对他耳提面命了。
许士杰连想要问他需不需要自己代拍些什么的话都还没问出来,那边就只剩下’嘟嘟嘟’的声音。
…
时间差不多的时候,他开始往回走。
回去的时候,桑晚已经被进了手术室等候。
他以为手术要过了中午才开始,没想到打了一个电话就错过了,当下手心微微出了点汗。
桑远峰坐在手术室外,眼神冰冷,没有和他说话。
早上看到的那一幕还是过于刺激。自己的女儿那样不明不白地睡在他怀里,身上盖着他的西装外套,脖子上还有很明显的被咬过的痕迹。
这一切让他一个做父亲脸往哪儿放?
他现在说不出和沈砚修服软的话。
沈砚修也没有理会他,他的心思不在这上面,在病房外走了两圈还是没坐下来的意思。
桑晚进去之前没看到他,他本能得觉得不安。他对她也没有不上心到这种程度。
护士看出他明显的焦心,安慰似地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稍安勿躁。
“什么时候进去的?”
他看向那个小护士,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沈先生,您别担心。桑小姐刚进去。现在手术可能还没开始。还要很久呢,您坐下来安心等着医生出来好吗?”
桑远峰斜眼看着他:
“沈先生现在在表演什么深情?她出事的时候,你在哪儿?更早之前,把她当犯人一样看管着的人是谁?沈二公子真是好手段!”
沈砚修眼神一点点冷下来。
他听到桑远峰的讽刺转过头来,眉眼依旧冷静,压制着怒气:
“桑总,您要是还想远峰集团安然度过难关,就安分一点。我沈砚修对令爱如何,是我们之间的事,不需要外人插手。”
桑远峰听到“外人”两个字,不经意地咬了一下牙,脸上露出狠劲,与沈砚修对峙片刻,败下阵来,不再言语。
过了一会,他实在是觉得如坐针毡,起身离开了手术等候区。
沈砚修靠在手术室外的墙边,原本想抽根烟缓解压抑,手伸进兜里又顿住,这里是医院,显然不行。
思绪变得混乱不堪,桑远峰的话在他耳边不断回响。
他不敢想,如果桑晚真的毁了,一辈子站不起来怎么办?
他正抱着双臂低头沉思,走廊里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申奕辰捧着一束满天星走了进来。他穿了一身灰色的外套,和医院的氛围很搭,也遮掩了自己的青涩气息。
他看到沈砚修站在手术室门口,有些意外。
上次才在病房里遇到他,现在今天又在医院?做为桑大小姐父亲的朋友,这样的探视是不是有些频繁?
“沈先生,好巧,你也是来看温温的吗?”
他走上前来,两个人保持了基本的社交距离。
沈砚修现在心情不是很好,听到’温温’两个字脸色直接沉了下去。他站直了身体,开口的时候有些不耐烦:
“申公子,我记得上次桑儿和你说了,你们不合适。你最好离她远点儿。”
申奕辰能听出他的声音并不友善。
他听说桑晚是今天的手术,特意买了花过来,等着她手术出来想第一时间看到她。现在这样的情况,他心里已经有一些疑问。
“沈公子,你和温温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有些局促,心里没有设想过是这样的结果。
沈砚修本来就身高腿长,平常站在那儿就有今人难以忽视的压迫感,今天这样的情况下更甚。
他不喜欢这个刚出校门的男人,在他眼里像个小孩儿。还不断地在他面前招摇过市,到了今天,他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
“你说呢?”
他反问一句,眼里带了几分戏谑。
申奕辰一刻心沉了下去。
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回过神来的时候,满天星已经掉到了地上。
“怎么会…”
沈家这样的门第他是清楚的,他要让父亲接受一个私生女尚且有难度,何况沈家这样等级森严的权贵家庭。
沈家二公子前些天的订婚仪式足够轰动,他有所耳闻。
桑晚显然不可能是他的“女朋友”。
他抬眼看着沈砚修,眼里染上怒意,拳头下意识地握紧:
“沈先生,温温她不是那样的人。你怎么能…这样对她?”
沈砚修侧身站在他面前,听到他说的话反倒笑了。今天这是怎么了,一个桑远峰,一个申奕辰,敢这样和他讲话。
他瞥了他一眼:“怎么了?要为她打抱不平?你够格吗?”
申奕辰没想到他的态度这么嚣张,当下自尊心也有些受损,挺直了站着,一字一句地回答他:
“我现在是不够格。但是,沈先生,我到了你的年纪,未必做的没有你好。据我所知,您现在只是岭洲资本的执行董事,在辉市也只是挂了投资办主任的闲职。
以你的家世,我觉得你走到今天,不过如此。”
沈砚修今天终于笑出来了。
他在辉市说一不二惯了,忽然有人这样质疑他,倒是挺新奇的。
“好,那我等着你。”
申奕辰没有理会掉在地上的花,转身欲走。
又被沈砚修叫住了:
“等等,小孩儿。”
态度一贯的不可一世。
申奕辰回过头来,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你再敢叫她温温,我拔了你的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