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7年深秋的寒意,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圣主的脊背。黄浦江的腥风钻进他深灰色的长衫,却远不及掌心那块冰冷“板子”传递来的画面更让他刺骨生寒。屏幕里,那个蜷缩在异时空沙发上、左肩胎记幽蓝闪烁的年轻人,那张因痛苦而扭曲的、与他记忆深处某个模糊轮廓隐隐重叠的脸……还有那海啸般冲垮时空壁垒、狠狠砸进他灵魂的剧痛与虚弱感!
“噗——!”
第二口滚烫的龙血喷溅在潮湿的江堤石砖上,熔金色的光点灼烧着青苔,发出“嗤嗤”的声响,腾起带着硫磺味的白烟。圣主挺拔的身形剧烈一晃,修长的手指死死扣住那块冰冷的屏幕,指关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那跨越时空的链接,像一条淬毒的荆棘锁链,不仅勒紧了他的心脏,更将一种被命运愚弄的暴戾点燃。
西冥?那个契约里强行与他捆绑的“钥匙”?那个……婴儿?!
熔金色的竖瞳里,惊怒被冰冷的杀意取代。是谁?是谁在七十八年后布下这个局?用他丢弃的化名,送来这该死的“契约”,又让他此刻隔着时空的迷雾,被这血脉链接的剧痛撕扯?!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并非来自1947年的外滩,而是源自灵魂链接的另一端,来自未来时空那间弥漫着章鱼烧酱汁和烤面筋怪味的十三区办公室!
几乎就在圣主喷血的同一刹那,蜷缩在十三区沙发上的西冥猛地弓起身子,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嘶!左肩的胎记不再是灼热,而是像被烧红的烙铁狠狠摁了进去,又像是有一根无形的钢钎,正顺着肩胛骨狠狠凿进心脏!比刚才老爹那场荒诞驱魔带来的冲击强烈百倍!千倍!
“呃啊——!”西冥的毯子滑落在地,额头上瞬间布满冷汗,脸色惨白如纸,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那份剧痛并非幻觉,它清晰、冰冷、带着毁灭性的穿透力,仿佛要将他的灵魂从这具躯壳里硬生生剜出去!他死死捂住左肩,指缝间,那幽蓝色的闪电胎记正疯狂跳动,如同濒死的萤火虫。
“西冥!”老爹第一个反应过来,壁虎干都忘了挥,一个箭步冲过来。特鲁庞大的身躯也灵活地挤开碍事的文件柜,脸上满是担忧。
“链接!是生命链接的反噬!”老爹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西冥肩上狂跳的蓝光,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另一端的源头……出大事了!有人在剧烈冲击那端的核心!是……圣主?!”
布莱克警长也顾不得他那份变成章鱼烧的绝密报告了,光头下的眉头拧成疙瘩,手已经按上了腰间的配枪,虽然他知道这玩意儿对恶魔链接大概屁用没有。
西木抱着他那闪烁蓝光的时空签收终端,目瞪口呆地看着沙发上痛苦挣扎的西冥,又看看终端屏幕上定格的1947年黑白街景——那个穿着长衫、刚刚喷了一口金血的年轻身影。“我……我的天……”他紫色的翅膀都忘了扇动,喃喃自语,“这单……好像捅破天了?(⊙﹏⊙) 圣主在那边……好像快气炸了?还是快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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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狱深处,圣主书房。
时间:2050年7月1日,与十三区办公室同步。
这里没有黄浦江的湿冷和喧嚣,只有岩浆暗河在厚重黑曜石地板下流淌发出的低沉轰鸣,以及空气中永恒不散的硫磺与魔晶粉尘的味道。巨大狰狞的石雕书架占据了整面墙壁,上面摆放着各种闪烁着危险光芒的魔法器物、古老卷轴,以及……一些格格不入的现代小玩意儿,比如角落里那台正在充电、屏幕却莫名亮起的古董诺基亚。
书房中央,一张由整块地狱黑铁熔铸而成的书桌上,空无一物,只有桌面的正中心,静静安置着一个底座。
那是一个由某种暗金色金属打造的、造型古朴的托架,表面蚀刻着极其繁复细密的符文,符文线条里流淌着岩浆般暗红的光泽。托架本身散发着强大而内敛的防护能量场,无形的力场波纹在空气中微微荡漾。
然而,托架上本该放置的东西——一尊不过巴掌大小、通体由某种莹白如玉的龙牙精心雕刻而成的微型雕像——此刻却不见了踪影。
空气里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带着硫磺味的空间撕裂痕迹,还有一缕若有若无的黑魔法波动,如同狡猾的毒蛇,试图掩盖自己的行踪。
书房的阴影角落,空间如同滴入水面的墨汁般蠕动了一下。刀龙,黑气巫师,穿着他那身标志性的紫色法袍,身影缓缓从黑暗中浮现出来。他枯瘦的手指间,正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件东西——正是那尊失踪的龙牙雕像。
雕像线条流畅而稚拙,雕刻的并非威严的巨龙,而是一个蜷缩着酣睡的婴儿。婴儿的眉眼依稀能看出圣主的轮廓,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柔和。最奇特的是,婴儿的左手紧紧攥着一枚更小的、同样由龙牙雕刻的弯月形吊坠,吊坠上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却让刀龙灵魂都感到悸动的温暖气息。
“呵……”刀龙干瘪的嘴角扯出一个得意的弧度,熔紫色的眼瞳贪婪地扫视着手中的宝物,“圣主这老蜥蜴,藏得够深。这龙牙……蕴含的守护意念和时空印记如此纯粹古老,至少是上古龙王的遗蜕!用来炼制时间回溯魔药,绝对能让我窥见黑气本源!”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超越老爹,成为当世最强巫师的景象。
谨慎地扫了一眼空荡荡的书房,确认没有触发警报(至少表面如此),刀龙不再犹豫。他枯瘦的右手腾出,指尖凝聚起一缕深紫色的、带着强烈侵蚀性的黑气魔力,如同最锋利的探针,小心翼翼地刺向龙牙雕像的底座——他感应到那里是防护能量场的核心节点,也是这尊雕像唯一可能存在的“开关”或“封印点”。他需要解析它,带走它,彻底占有它!
就在那缕深紫色的魔力即将触及底座中心一个极其微小的、如同星芒般内嵌符文的刹那——
异变陡生!
“嗡——!!!”
那婴儿雕像紧闭的双眼,毫无征兆地睁开了!并非实质的眼睛,而是底座上那星芒符文骤然爆发出刺目欲盲的炽白光芒!一股沛然莫御、带着古老龙威和纯粹守护意志的反击力量,如同沉眠的火山轰然爆发!
那力量并非魔法,更像是某种被预设的、烙印在龙牙本源深处的禁制!它顺着刀龙刺探的黑气魔力,如同最迅猛的逆流毒火,狠狠反噬回去!
“呃啊——!”
刀龙得意的笑容瞬间凝固,化作一声凄厉的惨叫!他熔紫色的瞳孔因剧痛而骤然扩散!那枯瘦的、凝聚着魔力的右手食指,在接触到白光的瞬间,如同被投入熔炉的蜡像,发出“嗤”的一声轻响!一股焦糊味弥漫开来,指尖肉眼可见地变得焦黑、碳化!深可见骨!
钻心刺骨的剧痛顺着手指瞬间席卷全身,让他整个手臂乃至半边身体都剧烈痉挛!他捧着的龙牙雕像差点脱手飞出!
“禁咒!是血脉守护禁咒!”刀龙痛得倒吸冷气,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他死死攥住受伤的手指,熔紫色的眼瞳里充满了惊骇和怨毒,声音都变了调,尖利地嘶吼出来:“圣主!你这老不死的蜥蜴!防贼比防你亲弟弟还狠!连龙王遗蜕都舍得下这种断子绝孙的禁制!(╬ ̄皿 ̄)=○”
几乎就在刀龙惨叫声响起的同时——
“轰隆!!!”
整个地狱书房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猛烈地震颤起来!书架上的魔法器物叮当作响,一些脆弱的卷轴哗啦啦掉落。书房角落,那台充电的诺基亚屏幕疯狂闪烁,信号格乱跳。
书房连接外殿的巨大黑曜石门被一股狂暴的力量轰然撞开!炽热的龙焰如同失控的洪流,瞬间席卷而入,将门口沉重的丝绒窗帘烧成了漫天飞舞的灰烬!空气被高温扭曲,硫磺味浓烈到令人窒息。
圣主的身影裹挟着滔天的怒火出现在门口。他此刻的形象与平日的高傲威严截然不同——脸色是一种不正常的金纸色,嘴角甚至残留着一丝未擦干的金红色血痕(来自1947年时空的反噬),华丽的袍角有些凌乱,熔金色的竖瞳里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暴怒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源自血脉链接深处的惊惶。
他的目光如同两柄烧红的烙铁,瞬间就锁定了阴影角落里捧着龙牙雕像、手指焦黑的刀龙,以及他手中那尊睁开了“眼”的婴儿雕像。
“刀——龙——!”圣主的咆哮如同地狱深处的雷霆,震得整个书房嗡嗡作响,岩浆暗河都为之沸腾,“你!找!死!”
狂暴的龙威混合着实质般的杀气,如同海啸般压向刀龙,让他呼吸都为之一窒。
刀龙强忍着指尖钻心的剧痛和灵魂的颤栗,面对盛怒的圣主,他心知逃跑无望,反而激起一股邪戾。他猛地将受伤的右手藏到身后,左手却故意将那尊睁着“眼”的婴儿雕像高高举起,迎向圣主那噬人的目光,脸上挤出一个扭曲的、充满挑衅和恶意的笑容:
“怎么?戳到你痛处了,老蜥蜴?这么紧张这玩意儿?”他晃了晃雕像,底座上那爆发的白光尚未完全熄灭,映得他紫色的脸孔阴森诡异,“让我猜猜……这该不会真是你藏了千万年的私生子吧?啧啧,这守护禁咒,可真是下了血本啊!连碰一下都要断人手指!”
圣主熔金色的竖瞳死死盯着那尊被刀龙高举的婴儿雕像,尤其是那双由禁制白光构成的、空洞却仿佛穿透时空凝视着他的“眼睛”。一股难以言喻的暴怒和某种更深沉的、被触及逆鳞的刺痛感狠狠攫住了他。来自1947年的反噬剧痛、来自时空彼端西冥的痛苦链接、此刻刀龙的亵渎和挑衅……所有的一切如同火药桶被点燃!
“那!本!来!就!是!他!的!东!西!”圣主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每一个字都带着熔岩喷发前的死寂和毁灭意味,他周身的空气因高温而剧烈扭曲,龙焰在他掌心凝聚成炽白的光球,“放下!否则本座让你连灰都剩不下!”
“他的东西?”刀龙敏锐地捕捉到了圣主语气的异样和那丝极力隐藏的惊惶,熔紫色的眼珠狡猾地转动,受伤的剧痛反而让他更加亢奋。他非但没有放下,反而用那只完好的手,手指带着亵渎的意味,刻意地、缓缓地拂过雕像婴儿的脸颊,拂过那紧攥着弯月吊坠的小手。
“哦?‘他’?”刀龙故意拖长了音调,脸上恶意更浓,“看来我猜对了?真是你弟弟?那个传说中的‘钥匙’?难怪这么宝贝……啊!”
就在刀龙的手指即将再次触碰到雕像底座的刹那,雕像底座侧面,一个极其隐蔽的、被刚才爆发的白光掩盖的刻痕,因为角度的变化,清晰地暴露在书房昏暗跳动的火光下。
那是两个古奥的篆字,深深烙印在莹白的龙牙底座上,笔画间流淌着内敛的金色光晕:
兑卦归位 。
刀龙的瞳孔猛地一缩!兑卦?八卦之中象征泽、象征少女、也象征……破损与喜悦并存的变革?归位?!这东西……不是简单的守护禁制!它更像是一个……指引?一个等待被触发的……坐标?!
圣主的目光也瞬间锁定了那四个字!熔金色的竖瞳里,滔天的怒火仿佛被冰水浇了一下,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惊疑和……茫然。兑卦归位?这是什么意思?这东西……难道不是他当年……
“吼——!”
没等刀龙想明白,也没等圣主理清那瞬间的混乱思绪,极致的暴怒再次主宰了圣主的理智。看到刀龙那肮脏的手指再次靠近雕像,尤其是靠近那行意义不明的刻字,圣主仅存的克制彻底崩断!
“给本座——滚!”一声震耳欲聋的龙吼!圣主掌心那凝聚到极致的炽白光球,如同小型太阳般轰然爆发!一道毁灭性的龙焰吐息,不再是警告,而是带着焚尽一切的杀意,撕裂空气,直扑刀龙和他手中的雕像!
刀龙魂飞魄散!他万万没想到圣主竟不顾雕像可能被毁,直接下此杀手!他怪叫一声,再也顾不得研究什么“兑卦归位”,也顾不得断指之痛,将全身魔力不要命地灌注到法袍上,紫黑色的防护光罩瞬间亮起,同时身体拼命向侧面翻滚!
“轰——!!!”
炽白的龙焰擦着刀龙的法袍边缘轰然炸开!他仓促撑起的防护罩如同纸糊般破碎!狂暴的火焰和冲击波将他狠狠掀飞,像破麻袋一样撞在后方坚硬的魔法书架上,发出沉闷的巨响,几本厚重的魔法典籍砸落在他身上。
“噗!”刀龙喷出一口带着内脏碎块的紫黑色淤血,法袍焦黑破烂,半边身体被严重灼伤,那只完好的左手更是被爆炸的余波震得血肉模糊,那尊龙牙雕像也脱手飞出!
雕像在空中划出一道莹白的弧线,底座上“兑卦归位”四个篆字在火光中一闪而逝。
圣主的身影如同瞬移般出现在雕像落点,熔金色的竖瞳死死盯着那飞来的莹白之物,狂暴的杀意之下,是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近乎本能的伸手去接——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雕像的瞬间。
“嗡……”
那婴儿雕像空洞的“双眼”中,残留的炽白光芒如同回光返照般猛地一闪!一股微弱却极其精纯、带着时空错乱气息的波动,如同涟漪般从雕像底座扩散开来!
圣主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他熔金色的瞳孔里,倒映着那行“兑卦归位”的刻字,一个荒诞而恐怖的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骤然缠紧了他的心脏。
这东西……真的……只是他当年为了怀念而雕刻的吗?
“兑卦归位”……这四个字,到底指向何方?雕像底座残留的时空波动,为何带着一丝……属于那个胎记的、令他灵魂悸动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