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殷灵毓的存在对他这个受过新式教育,接触过进步思想的学生来说,冲击力实在不小,可是她抗日哎!
她展现的力量或许无法用常理解释,但她用这力量在做什么,却是清清楚楚!
她在抗击侵略者,她在拯救同胞。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你管她是人是神干嘛?
几人最终谁也没说出这不科学的质疑,只是难过道:“我们……我们这些学生,手无缚鸡之力,之前只会喊喊口号,游游行,什么都还没做成,就被鬼子抓进了宪兵队的地牢……”
很多人都牺牲了,鬼子丧心病狂,对着他们当街开枪扫射,好多同学就倒在他们旁边,血把雪地都染红了。
然后就是审问,审问过后关在地牢里,后来就又被转手送进了那个人间地狱。
小石头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老成道:“别这么说!你们有文化,懂道理,以后用处大着呢!咱们抗联,缺的就是有文化的同志!等你们养好了身体,可以教咱们认字,可以帮咱们分析鬼子的报纸,可以做很多事!”
“对!”另一个少年营战士接口道:“咱们杨司令说了,打鬼子不光要靠枪,也要靠笔,靠脑子!你们来了,咱们队伍就更强了!”
青年和同学们互相看了看,先是终于被他小大人儿的模样逗笑,但原本还有着些恐惧的目光随之也变得明亮而坚定。
“好!等我们缓过来,一定尽我们所能,为抗联,为打鬼子出力!”
“先吃饭吧!不吃饱哪有力气打鬼子!”小石头拉他:“走走!开饭!”
饺子在翻滚的大锅里沉沉浮浮,白色的蒸汽带着面粉和馅料的香气弥漫开来,然后被端上桌。
“来来来!趁热吃!都别客气!”
“都多吃点!锅里还有!”
打菜的人拎着大勺,给每个人碗里舀上被炖到浓稠的排骨炖豆角土豆粉条,炖菜的香气更加霸道,油脂的丰腴,豆角的清甜、土豆的绵软,粉条的滑韧交织在一起,勾得人直流口水。
起初,一些刚从魔窟出来的同胞还有些拘谨和麻木,捧着碗,眼神怯怯的。
但当第一口滚烫的,带着酸菜独特酸香和猪肉油润的饺子下肚,当那久违的,扎实的肉感和面香在口中炸开时,许多人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谢谢……谢谢同志们……”
“……香……真香啊……过年……也没吃过这么香的饺子……”
“这酸菜味儿正!是咱东北的味儿!”一个原本是工人的壮实汉子,几口吃完一碗,又自己去盛,边盛边感慨道:“在里头……别说饺子,连口热乎饭都……”
他的话没说完,但众人都明白那未尽之语是什么。
气氛短暂地沉默了一下,随即被更用力的咀嚼声和碗筷碰撞声打破,仿佛要将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连同这美味的食物一起,狠狠嚼碎,咽下去,化作继续活下去的力量。
这口热乎饭,比什么药都管用,人愿意吃饭,愿意说话,心气儿总能慢慢回来的。
那边桌上忽然爆发出一阵小小的欢呼和善意的哄笑。
“哎呦!我吃到了!糖!是糖饺子!”一个年轻战士举着半个咬开的饺子,兴奋地喊道。
“好小子!有福气啊!今年肯定顺顺利利!”旁边的人笑着拍他的肩膀。
“另一个在谁那儿呢?快找找!”
气氛于是更加热烈起来,一些仍在恍恍惚惚的人,便一边大口大口的吞咽,一边无声的落泪。
有人还不时掐一下自己,掐疼了就痴痴的笑。
出来了,真的出来了。
身边不是那些穿着白大褂的畜生了,是自己的同胞们了。
他们得救了。
灰三爷也终于是如愿以偿的喝上了酒,啧啧感叹着自己在城里的堂口恐怕是要被拆了,他阅历丰富,嘴皮子也利索,能说会道的,一会儿吹前几天晚上自己如何和仙家讨价还价,一会儿忆往昔峥嵘岁月,说自己是怎么把鬼子和土匪都骗的团团转的。
有他调动气氛,这顿饭也就吃了许久,人们捧着饺子汤,围着火堆,拼命聊天,好像要把被关起来的时没说出口的话全都翻出来补上,来确定自己重新回到了人间。
抗联的战士也分享道:“要说跟鬼子在林子里兜圈子,那可讲究了!咱得会听声儿,鬼子皮鞋踩雪壳子,咔嚓咔嚓,跟咱自己人穿乌拉草鞋的声音不一样,老远就能分辨出来。”
那个戴着破镜框的学生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道:“说起来……在哈尔滨那会儿,我们几个同学,为了躲鬼子的巡逻队,还钻过下水道呢。”
旁边一个工人模样的汉子立刻来了精神,一拍大腿:“嘿!下水道?那地方俺熟啊!俺以前就是掏地下管道的!有一回,俺看见几个小鬼子军官,人模狗样地在街上走,不知咋地,掉井盖儿里一个!那家伙,扑通一声,摔得那叫一个结实!我们在旁边干活,憋笑憋得肚子疼,还得赶紧假装去救他……”
众人一阵低笑。
另一个学生道:“我们也有办法气他们,鬼子不是搞‘日语必修’吗?我们就在课堂上,用日语念咱们的古诗,鬼子教员听着觉得调子挺美,还夸我们发音标准,其实我们心里骂的就是他们!”
“咱老百姓,没枪没炮,但也有咱的法子,鬼子不是要出荷粮吗?俺们村儿交粮的时候,个个儿往里掺瘪壳的发霉的粮,就盼着能吃死他们!”
一个妇女恶狠狠的一抹眼睛,接着骂:“遭瘟的小鬼子压根儿没打算放过俺们,去年扫荡,说是不让通共!俺们村给杀了好几家!畜生玩意儿还抢俺闺女!俺去追就给俺也绑起来扔那儿去了!俺现在还不知道俺闺女搁哪儿嘞!俺男人打鬼子早死了,俺得把娃儿找回来!”
灰三爷这下一挑眉:“你闺女叫徐知晓不?”
“对!俺娃儿叫知晓!
“那我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