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假期总能探知到佩妮疲惫的精神,让她有时间回家休养,只不过这次,她要坐车出趟远门。
“真的不用我们陪着你吗,亲爱的?”
伊万斯夫人帮佩妮围上围巾,还有些不放心。
“虽然你们每次上学都要去伦敦坐车,但那里对你来说还是太陌生了。还是妈妈陪你一起去吧,又或者让你爸爸请个假带着你。”
“不用了,妈妈,我当天去当天回,只是去见一个朋友,和他聊聊天。”佩妮指着自己的脑袋:“而且我已经过十六岁生日了,长得也很高。”
“他?”因为佩妮不带自己有些闷闷不乐的莉莉立刻站直身体:“男生?”
“当然。”佩妮说得坦荡:“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亲爱的们。只是去看一眼然后回来,我和他有些交情,但因为学业问题以后不会来往,到了之后我会给你们打电话的。”
“好吧。”伊万斯夫人架不住佩妮的软磨硬泡,最后还是答应了:“算上吃晚饭的时间,晚上八点前一定要回家。”
“放心吧,我知道了!”佩妮用大红色的围巾遮住口鼻挡住风雪,走出去后还朝家里挥手:“我晚上回来吃饭!”
莉莉趴在门边,看着佩妮远去的身影,她在伊万斯夫人的呼唤中不情愿关上门。
弗农·德思礼只觉得自己今天倒霉透了。
外面的雪该死的大,办公室的壁炉也说不上太温暖,他坐在工位上都忍不住踩踩脚让自己的身体不至于被冻得成型。
如果可以,他真想拿着文件去楼下的餐厅办公。
当然,他也这么做了,反正圣诞节还没到,餐厅或者咖啡馆都没有关门,办公室的人也都想着将近的假期,没多少人会好好工作,谁又会在意他突然消失。
估计会以为他去上厕所了。
他拿好自己负责的文件放进文件夹揣进怀里,没忍住透过被雪花盖住的窗户往外看。
屋里的玻璃雾蒙蒙的,他小心用手指一点点抹出一个可以让一只眼睛看清的小洞,想看看外面那个坐在长椅上的傻瓜走没走。
不怪他把别人称作傻瓜,这种天气,外面的风听了都吓人,那个人却一直坐在那里,偶尔会站起来踢踢腿,蹦两下,活动身体,然后又继续坐下。
那家伙是在等人吗?
弗农·德思礼不知道,这种怪人和他又没什么关系,他更在意下个月的工资能不能多发一些。
透过模糊的小洞,他隐约看到了坐在长椅上的人影,没忍住在心里骂了一声。
如果是在等人,那那个家伙等的人可真是没有心,让自己的朋友等了那么久。
又或许不是朋友呢?他怀抱着看看热闹的心情护着文件夹下了楼。
那张长椅搭在去餐厅的必经之路上,弗农·德思礼在心里告诉自己,就路过的时候看一眼,绝对不惹上麻烦。
外面的雪大的可怕,他都怀疑那个人会变成一个雪人。
他装作路人靠近那里,发现那里坐着的似乎是个高个的女孩。围着大红色的围巾,脑袋上戴着米白色毛线帽子,身上裹着厚实的白色外套,仔细看一眼,似乎是金发。
如果不是这条大红色围巾,他确实注意不到这里有个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注视的时间有些久,女孩抬起头,那双浅色的眼睛正好和他对上。
完了,自己被发现了,怎么就这么尴尬?
弗农·德思礼站直身体,咳了两声。
“这天气真冷,你怎么一直坐在这里?”他试探性问了一句:“是遇到麻烦了吗?其实你可以去那边的餐馆坐着,也不要钱……”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没别的原因,女孩的脸完全露了出来,看着年轻,就像是个学生。
更要命的是,小孩哭了!
弗农·德思礼连忙往旁边看。
“不是,我什么都没做……不对!我也不打算做什么,你别哭,我,我请你吃饭,我请你吃饭行了吧!别让人看见,让人看见我就完了。”
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被贴上欺负小姑娘标签后被上司看到赶出公司的人生了。
——
佩妮·德思礼知道这很不应该,但看到弗农,她就是忍不住的想哭。那是和她过了一辈子的丈夫,自己失去意识前还能听到他坐在床边没什么精气神的喊着她的名字。
他们都老了,而自己先行一步,来到了这里。按照自己原本的人生轨迹,他们会在今年夏天第一次见面,可现在已经不是他们了。
“我有没有给你惹麻烦?”佩妮·德思礼将主控权交还给佩妮:“对不起,我没忍住。”
“没有麻烦,不用在意。”佩妮能感受到这种浓烈的情感。
她抹了把脸上的泪水,冰凉无比。
而弗农·德思礼看着呆呆的小孩,又不知所措往旁边看了看,希望没人注意到这里。
“别坐在这里了,太冷了。”他怀里的文件夹都要被冻碎了。
咖啡厅迎来了两位客人。
弗农用菜单挡住自己的脸,适宜的暖意让他那张被冻得有些麻木的脸开始发痒,他已经顾不得自己的钱包厚度到底如何了。
“甜点,这些……都来一份。”他抬眼借着菜单的遮挡悄悄看了一眼对面的小孩,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干脆点了个热的甜玉米汁。
“再给我来一杯拿铁,热的,非常感谢。”
他将菜单交给服务生,咳了两声,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藏在衣服里的文件夹滑了出来,他胡乱接住,手忙脚乱整理好没夹稳的文件。
“这里比外面暖和多了吧。”他没话找话:“餐厅不到点不开,咖啡厅倒是个好去处,就是得花点钱……”
意识到自己说这些像是在吐槽花钱,他立起自己的文件。
“不过我和你这种学生不一样,我早早出来上班,已经挣钱了。”他有些得意,又有些怀疑:“看你的年纪,你应该是学生吧?”
“是的。”佩妮吸了吸鼻子,她其实不算太冷,但被风吹了一会儿还是难受:“今年夏天我就要考高中了。”
“高中?那可真不错,尤其对女孩来讲。”
弗农看着佩妮将外套脱下。她里面穿了一件大红色的毛衣,和围巾一个颜色,裤子是白色的,不太长的金发扎了两条辫子散在脑后。
很有活泼气。
“我看你在外面坐了很久。”似乎是怕佩妮误会,他连忙解释,指着自己的脖子:“你知道的,大红色很显眼,我在楼上坐着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你是在等人吗?”
佩妮点头。
“算是。”
服务员打断他们的对话,将甜玉米汁放在佩妮面前,弗农面前则是多了一杯拿铁。
“如果你喜欢牛奶的话。”弗农指着旁边的牛奶罐:“是热的。”
“谢谢。”佩妮抿了一口,香甜的玉米味充满口腔,她的身体暖了起来。
“看,在这里等人不错吧。”弗农喝着拿铁,觉得这才是大人该喝的东西,提神还暖和:“也适合办公,你可以慢慢吃。”
看着甜品一道一道端上来,他心里痛的在滴血。他的钱包又要瘦了,如果钱包能和他本人一样壮实该多好。
佩妮盯着自己面前的枫糖浆软松饼,上面还被放了一块黄油,随着松饼的热气慢慢化开。
“我有一点很好奇。”弗农看不下去文件,开口问道:“你看到我的时候为什么哭?而且,你一直在那里坐着,结果很轻易就跟我走了,虽然也没有别人去问。你是在等我吗?”
“嗯。”佩妮在弗农震惊的目光中点头应下:“我在等你。”
“为什么?”弗农只觉得今天简直怪极了:“我们似乎从来没见过。”
佩妮切开松饼,脸不红心不跳。
“我姐姐认识你。”
佩妮·德思礼也没想到这小家伙会这么说,弗农则是在自己的脑袋里疯狂搜索有关这个小姑娘的一切。
“等等,如果你是因为你姐姐,那你看到我的时候为什么哭?”
“姐姐暂时接管了我的身体。”佩妮在另一个佩妮不可思议的叫声中平静开口。
对面的弗农脸都白了。
“你在说什么灵异事件吗?”
“很抱歉,没有。”佩妮无辜看着他。
“好吧。”弗农对意外事件的接受程度似乎出奇的高:“所以说你的身体里有……两个人,你的朋友,你称呼她为姐姐,我听过这样的例子。”
其实他觉得自己被耍了,按理说他该掀桌子走人,但是这桌子的东西都是自己买的,他还没吃几口,舍不得。而且,对面的小孩这么小,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你身体里的另一个人认识我,在雪里坐了大半天就是为了等我?”弗农不可置信抬起手试图理清这一切:“简直不可思议,我发誓我没见过你,你那个姐姐总不能从你身体里溜出去通过别人见到我的吧。”
所以让小孩在雪里等了半天的混蛋其实是他自己?
弗农搞不清自己为什么要想这些。
“如果一定要解释的话。”佩妮咽下嘴里的食物:“她认识另一个世界的你。”
弗农沉默了。
“你该不会再耍我吧?就为了一顿饭?如果你说另一个世界的我是首相我就相信你。”
佩妮安静了一会儿,似乎是在听什么,她回过神冲弗农摇头。
“另一个世界的你有过首相梦,但不是。”
弗农的整张脸都在抽动。
“既然认识我的人是她,那你直接让她和我说话不就好了。”
佩妮摇头。
“她说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弗农·德思礼觉得今天是自己的灾难日,他为什么会碰到一个这么奇怪的小孩?
“为什么刚刚说到首相的时候你还会装作在听人说话,这句话就这么利落。”
“因为这是我们提前说好的。”佩妮笑着:“看到你流眼泪是她没控制住。”
“我该不会遇到骗子了吧?”弗农已经麻木了:“还是有什么非正常人群盯上我了?”
佩妮确实算是非正常人群,不管是在魔法方面还是精神方面。
“说起来,我们是不是还没有互换名字?”弗农强打起精神,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态到底为什么能这么好:“弗农·德思礼。”
“佩妮·伊万斯。”佩妮笑着。
“你的姐姐呢?”弗农下意识问道。
“和我一个名字。”佩妮没将佩妮·德思礼这个名字说出来,这也是德思礼本人要求的。
“我还以为你们会有不同的名字。”弗农想起自己看过的怪书:“那你们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她想来找你叙叙旧,其实是看一眼就走,但现在事件的发展已经离我们的预期越来越远了。”佩妮说道。
“上帝啊,那简直太美妙了。”
弗农夸张张开手臂,笑容苦涩。
“我另一个世界的朋友跨越时空还不忘记找我叙旧,我们的友情一定感天动地,虽然我不认为我会有那样的朋友。但看你这么奇怪,你那个姐姐应该也差不多。”
“我认为我们可以发展友谊。”弗农坐直身体:“如果你的学习成绩不错,未来考上高中,考上大学,我会有一个大学生朋友,万一你从政……稀奇古怪的性格或许能闯出什么门道。反正,这对我来讲也不亏,对吧,你吃了我的东西,我们的关系应该不错了,还有你的姐姐。”
佩妮感觉弗农已经渐渐接受这件对他来讲十分古怪的事了。
“当然,我们可以成为朋友,因为你的心和另一个佩妮。”
“来吧,为了另一个佩妮干杯。”弗农举起自己的咖啡杯,完全忘记自己的本意是找个温暖的地方工作:“真好奇另一个世界的我和她的关系。”
佩妮端起自己的甜玉米汁。
“关系非常好。”
“是吗,真神奇,我向往平淡的生活,却总感觉遇上你们会轰轰烈烈,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弗农喝了一大口拿铁,只觉得烫嘴。
“看来我遭报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