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路笑着连连保证:“各位营长放心,团长已经指示了,尽快抽调人手过来支援。等胜寒休息好了,制定出标准工艺流程,咱们就开足马力生产!争取尽快让新枪配发到一线!”
厂房里,清脆的枪声、热烈的讨论声、爽朗的笑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曲战前积极备战的昂扬乐章。
角落那微微晃动的旧帆布帘后面,张胜寒蜷在温暖的毯子里,睡得正沉,外面所有的兴奋与期待,都化作了她睡梦中安稳的背景音。
张胜寒是被铁路刻意放轻的嗓音从沉睡深处勾出来的。意识还陷在温暖的混沌里,她迷迷蒙蒙地睁开眼,视线没有焦点地胶着在铁路近在咫尺的脸上,带着刚醒时的懵懂和依赖。
一只手下意识地抬起,指尖轻轻搭在他结实的小臂上,借着那点沉稳的支撑力,她才慢吞吞地撑着土炕坐起身。
几缕乌黑的发丝随着动作从肩头滑落,垂在她莹白的脸颊边。平日里为了方便、也为了减少不必要的关注而涂抹的伪装油彩早已卸去,露出了原本清冽的眉眼和白皙的肌肤。
此刻因酣睡初醒,眼尾染着一抹淡淡的绯红,慵懒如春日初融的冰雪,又像一株带着晨露的寒梅,冷峭中不经意间流露出惊心动魄的美。
铁路的目光落在她毫无防备的脸上时,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惊艳之感如电光石火般窜过全身。
但他迅速垂下眼皮,将那瞬间的失神狠狠压回心底,再抬眼时,已恢复了往常的沉稳,只是语气放得愈发轻柔,带着不容错辨的哄慰:“小寒,醒醒神,该吃饭了。要是还困,吃完再接着睡,嗯?”
张胜寒绵长地打了个哈欠,眼角生理性地溢出些许湿润,她昏沉地点了点头,整个人仿佛还裹在一层柔软的睡意里,对外界的反应慢了半拍。
铁路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将她纤细的手指拢在自己带着薄茧的掌心里,引着她往外走。他的步子迈得又小又慢,迁就着她慵懒的节奏,一直走到院子里那棵枝繁叶茂的老槐树下。
树下摆着一张略显粗糙的旧木桌,旁边放着几个树墩充当凳子。铁路轻轻按了按她的肩膀,让她在其中一个较为平整的树墩上坐下。
一直在旁边留意着的唐豆立刻端着个掉了不少瓷、印着红五星的搪瓷盆快步走过来,盆里是温热的清水,手里还拿着一条干净的半旧毛巾,笑着递上前:“小寒姐,用热水擦把脸,醒得快,舒服点儿。”小寒姐,真的好厉害啊。他有新枪了,他有新枪了。
张胜寒意识尚未完全回笼,顺从地接过毛巾,浸湿、拧干,先是有些迟钝地擦了擦脸颊,感受到温热的水汽驱散了最后的睡意,动作才渐渐流畅起来,又仔细擦了擦手指和手腕,仿佛要通过这个仪式彻底唤醒身体。随后,她才将毛巾递还给唐豆。
唐豆接过毛巾,利落地在盆里涮了涮拧干,转身小跑到屋角的简易木架旁晾好。
这时,王国安提着一个军用水壶走过来,壶身还有几处磕碰的凹痕。他“咚”一声将水壶不轻不重地放在张胜寒面前的木桌上,粗声粗气地说:“喏,冲了点奶粉,赶紧喝几口垫垫,灶上炖着菜呢,一会儿就好。” 这年头奶粉可是稀罕物,也就他们想方设法搞来点,紧着给她补充营养。
张胜寒垂眸,视线落在那个熟悉的水壶上,停顿了两秒,然后抬起眼,清凌凌的目光直直看向王国安,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蹙起,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探究和一丝难以置信,仿佛在说:“你今天怎么回事?转性了?还是哪里不舒服?”
王国安被她这毫不掩饰的怀疑眼神看得一哽,随即有些恼羞成怒,作势就要把水壶拿回来:“爱喝不喝!不喝我拿去浇菜,省得你拿眼刀子剜我!”
张胜寒没说话,只是伸出修长的手指,指尖轻轻按在了水壶的背带上,阻止了他的动作,算是默然接受了他的好意,但那眼神里的嫌弃还没完全散去。
王国安内心 oS:……(一阵无语的腹诽)这丫头,对你好点还不习惯了?欠收拾!
李军端着一盘切得大小均匀、金黄诱人的芒果块走过来,稳稳放在张胜寒手边,语气是战友间特有的熟稔和温和:“小寒,尝尝,刚从那边的寨子老乡家换来的,熟透了,甜得很。”
不远处,一营长林森和二营长葛大壮把这一幕尽收眼底,两人嘴角不约而同地抽搐了一下,感觉有点没眼看。
张胜寒卸去伪装后,那张脸实在过于出众,清冷中带着难以言喻的矜贵,皮肤白得在这群常年风吹日晒的糙汉中间简直能反光,气质独特得像是不属于这个尘土飞扬的军营。想不引人注目都难。
而铁路这一连串行云流水般的动作——牵手、引路、安排座位、招呼人伺候——看似自然,实则每一个细节都在无声地宣告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和呵护。
林森和葛大壮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默契地同时转过身,假装全神贯注地继续研究手里那支新枪的膛线。铁路这混小子护食护得紧,他们可不想触这个霉头,惹一身骚。
三营长吴爱党之前因为物资调配和防御工事的事情跟张胜寒打过几次交道,深知这位姑娘看着清清冷冷,实则主意极正,性子刚烈,较起真来连团长都敢顶,很不好糊弄。此刻他也默默挪动脚步,凑到林森和葛大壮身边,拿起另一支枪,一副“我只对枪感兴趣”的模样。
另一边,四营长邢卫国和五营长唐建国原本正为谁先试射那把新枪互相拉扯,动作却猛地僵住。
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被槐树下的动静吸引,直勾勾地望过去。当他们的视线掠过铁路,最终落在微微抬起眼睑的张胜寒脸上时,两人眼中都瞬间爆发出难以掩饰的惊艳,随即又被巨大的困惑取代,连手里争夺的枪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