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指挥部的了望哨上,葛营长和林营长并肩而立,任由冰冷的雨水浸透衣衫。葛营长用力抹了一把脸,不知抹去的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他努力望向那队人消失的方向,尽管什么也看不清。
“他们…出发了。” 林营长的声音在雨声和隐约的痛哼中显得异常沉重。
葛营长喉咙滚动了一下,只吐出两个沉重的字眼:“出发了。” 他的目光仿佛还粘在那些离去的背影上,担忧、期盼、以及一种被那病房里的声音逼出来的破釜沉舟的决心,交织在他通红的眼眶里。
一进入镇外的丛林,环境变得更加恶劣。泥泞不堪的地面,盘根错节的树根,低垂的、挂满水珠的藤蔓和枝条,都成了行军的障碍。光线极其昏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然而,张胜寒的速度却没有丝毫减慢!她仿佛天生就属于这种环境,或者说,黑暗与恶劣地形本就是她的领域。她的身影在林木间灵活地穿梭,脚步轻盈得不可思议,总能精准地找到下脚点,避开陷阱般的泥坑和滑腻的苔藓。暴雨和黑暗对她而言似乎不是阻碍,反而成了最好的掩护。
跟在她身后的队伍,一开始还能凭借一股劲勉强跟上。但很快,张胜寒的速度竟然还在提升!她就像不知疲倦的猎豹,在雨林中开辟出一条无形的通道。
铁路和王国安咬紧牙关,将体能催谷到极限,死死盯着前方那道模糊的影子,拼尽全力跟上。每一步都沉重无比,蓑衣吸饱了水像沉重的铠甲,冰冷的雨水糊住眼睛,灌进领口,带走宝贵的体温。肺部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如同拉扯风箱。
李军和他的战士们则更加艰难。他们被越拉越远,体能急剧消耗,肌肉发出痛苦的抗议,双腿如同灌了铅,每迈出一步都需要巨大的意志力。
队伍在沉默中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和脚踩在泥水里的噗嗤声,混合着哗啦啦的雨声,以及…那仿佛始终萦绕在耳边的、远方镇子里传来的痛苦呻吟——这声音成了鞭策他们绝不能停下的最后动力。
就在队伍几乎要达到崩溃临界点的瞬间——
最前方的张胜寒毫无征兆地猛然蹲伏下身!动作快如闪电,由极动到极静的转换突兀得令人窒息,整个人瞬间融入树下最深的阴影里,仿佛从未存在过。
“!” 紧随其后的铁路和王国安心头一凛,几乎是肌肉记忆般同时刹住脚步,猛地蹲下,右手迅速向后打出握拳的紧急停止和警戒手势!
后方李军等人虽然视线受阻,但看到前方传递来的信号,极高的战术素养让他们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如同被按了暂停键般瞬间停止前进,迅速向两侧分散,利用树木、灌木、土坡等一切可用的地物隐蔽蹲伏,枪口无声地指向外围。整个过程在暴雨的嘈杂掩护下,竟完成得悄无声息,如同一群训练有素的暗夜猎手。
队伍瞬间从高速移动状态进入了绝对的静止。战士们蜷缩在掩护物后,剧烈起伏的胸膛拼命压制着喘息,耳朵极力过滤掉震耳的雨声,捕捉着任何一丝不和谐的异响。蓑衣上的雨水汇成细流,不断滴落在身下的积水中。
张胜寒蹲在原地,如同一块冰冷的岩石。帽檐下,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前方的黑暗,感知力如同无形的触须向四周蔓延。几秒钟后,她似乎确认了情况(或许是到达了预定的隐蔽点,或许是排除了短暂的危险),但她没有发出“解除警戒”的信号。
在一片只有暴雨声的死寂中,她用一种极低、却带着奇异穿透力、能让核心成员听清的气音,下达了命令:
“休息。二十分钟后行动。”
没有解释,没有多余的字眼。只有冰冷的指令。
所有人在听到命令的瞬间,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半分,但警惕性并未放松。他们微微调整姿势,让自己更舒适也更隐蔽,然后立刻开始利用这宝贵的二十分钟恢复体力。
有人小心翼翼地取出水壶,小口抿着冰冷的净水;有人快速检查着枪械机匣,防止雨水导致故障;更多人则是立刻闭上眼睛,争分夺秒地让透支的身体得到片刻喘息,仿佛多恢复一丝力气,就能多一分活下去并完成任务的可能。
整个队伍如同彻底消失在了暴雨肆虐的丛林里,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雨声统治着一切。那种极致的宁静,与之前疯狂的奔袭形成巨大反差,反而更透出一股令人心悸的、暴风雨来临前的压抑。
张胜寒依旧保持着最初的蹲伏警戒姿势,纹丝不动,仿佛她是这片丛林阴影的一部分,默默地守护着这支短暂蛰伏的利刃,计算着时间,等待着下一刻雷霆万钧的出击。
雨水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虽然比之前的瓢泼大雨小了些,但滴滴答答的声音反而让夜晚显得更加寂静,每一滴水珠砸在蓑衣、瓦片或积水洼里的声音都格外清晰。
张胜寒如同一道融入夜色的黑色闪电,带着身形灵巧的唐豆,无视了周围的一切,目标明确地直扑向之前侦查确定的药品仓库——那座原本是药店兼诊所的二层小楼。她的速度快得惊人,脚步落在湿滑的石板路上几乎不发出声音,唐豆则需要拼尽全力才能勉强跟上她的背影。
与此同时,铁路和王国安各自带领一队精锐战士,如同分开的溪流,无声无息地融入了镇子的不同方向,严格按照事先制定好的计划展开行动。
铁路带领他的小队,如同幽灵般穿梭在狭窄的巷道间。他们的任务至关重要——控制水源。队员们两人一组,熟练地找到每一口公用水井或重要的储水点。
一人警惕警戒,另一人则迅速从防水挎包里掏出用油纸包裹的、强效的迷药粉末,快速拆开,将大量粉末倾倒入井中。
白色的粉末遇水即溶,迅速消失无踪。这个过程重复了数次,确保镇上的主要水源都被“加料”。完成投药后,他们并不停留,立刻向下一个目标点移动,如同暗夜中的无声瘟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