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十七分,薄雾像一层半透明的纱幔笼罩着营地。t-85坦克的柴油发动机发出低沉的轰鸣,排气口喷出的白烟与雾气融为一体。张胜寒蹲在炮塔内,借着战术手电的冷光,指着摊在膝盖上的手绘地图。
我们今天去这里,她的手指点在地图上一个被红笔圈出的小镇距离边境线最近的一个敌军据点。
王国安挤在狭窄的舱室内,听到这句话时眉头不自觉地跳了一下。自从上次张胜寒提出占领地盘的计划后,他现在听到这类话总会下意识联想到扩张领土。铁路在旁边悄悄用手肘捅了他一下,示意他收敛表情。
张胜寒余光扫到两人的小动作,但没理会,继续用她那特有的平静语调说道:镇子东侧有两处制高点,西面是开阔地。我们从这里突进——她的铅笔在地图上划出一条弯曲的路线,避开主街道的雷区。
坦克突然碾过一个大坑,舱内所有人都跟着颠了一下。李军在前方驾驶位喊道:抱歉!雾太大看不清路面!
张胜寒稳住身体,继续道:突入后分三组,A组控制镇政府,b组封锁西侧路口,c组...她顿了顿,看向缩在角落的唐豆,负责警戒后方。
唐豆正机械地擦着手中的步枪,听到分配后猛地抬头:我、我一个人?他的眼球布满血丝,手指不自觉地颤抖着。
王国安皱眉:寒姐,唐豆状态不太对,要不我跟他换...
不需要。张胜寒打断他,眼神扫过唐豆颤抖的手指,按原计划。
王国安还想说什么,铁路在桌下踢了他一脚。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王国安最终叹了口气,转而问道:如果有俘虏怎么处理?
不会有俘虏的!唐豆突然激动地站起来,脑袋地撞上舱顶也浑然不觉,不会有的!他们、他们都是...他的声音越来越高,瞳孔急剧收缩,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噩梦般的场景——祠堂前的地坪上,穿着土布的小女孩跑向战友们,然后...
张胜寒的动作快如闪电。她起身,右手成刀,精准地击中唐豆颈侧的一个穴位。唐豆眼睛一翻,身体软绵绵地倒下。王国安赶紧接住他,惊愕地看向张胜寒:你干什么?!
铁路帮着把唐豆安置在角落,低声道:上次和白眼狼的民兵交火,他们在祠堂前用小孩当人肉炸弹...唐豆的战友把他护在身下,自己却差点被炸死
王国安的表情从震惊转为痛苦。他轻轻把唐豆的钢盔垫在他脑后,叹了口气:算了,不要俘虏就不要吧。
对方都不会给你俘虏的机会。张胜寒的声音冷得像冰,她重新坐回位置,继续在地图上标注,他们要么战死,要么伪装投降伺机反击。
铁路点头:以这几次的经验来看,如果是俘虏也估计是伪装的,必须做好防范。
坦克继续在雾中前进,舱内只剩下发动机的轰鸣和唐豆均匀的呼吸声。强勇从炮手位转过头:寒姐,还有二十分钟到达预定位置。
张胜寒收起地图:全员检查装备。王国安,联系王海军确认他们位置。
与此同时,团部帐篷里,曾团长正气得叉着腰转圈,军靴把地上的泥土都磨出了一道痕迹。
林森!你这个一营长是怎么当的?!曾团长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茶杯跳了起来,十三个人!整整十三个人!打着老子的名号偷跑出去!岗哨都是瞎子吗?!
一营长林森站得笔直,额头上的汗珠在灯下闪闪发亮:团长,我、我也没想到...他们拿着您签字的假条...岗哨以为是真的...
放屁!曾团长一把抓起桌上的假条抖得哗哗响,这签名明显是模仿的!字最后一笔都写歪了!
政委何卫国坐在一旁,忍不住笑出声来:老曾啊,消消气。我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估计就是往前侦察去了...
侦察?曾团长气得手指一用力,直接把烟头掐灭了,他们开走了两辆坦克三辆运兵车!这是侦察还是去打仗?!他转向林森,眼睛瞪得像铜铃,二营长呢?葛大壮那小子死哪去了?
林森左看右看,就是不直视团长的眼睛,嘴唇蠕动了几下却没出声。
曾团长心中的火气更盛,抬腿就要踹林森:人呢?!二营的人都他妈去哪了?!
报告团长!林森一闭眼,豁出去了,二营长带着人...跟着张胜寒他们一起跑了!
帐篷里突然安静得可怕。曾团长的脸由红转紫,由紫转青,最后变成了一种可怕的灰白色。他缓缓放下抬起的腿,声音突然平静得吓人:你是说,现在营地里,少了一个营的兵力,两辆坦克,三辆运兵车,而我这个团长,完全不知情?
何政委终于忍不住,拍着大腿哈哈大笑起来:老曾啊老曾,你这带的是什么兵啊!一个个胆大包天!
曾团长猛地转向政委:老何!你都不担心的吗?!
何政委擦掉笑出的眼泪,从桌上拿起一份电报:担心什么?他们带了电台,随时能联系。只要不是作死不求援,那就没什么大问题。他抖了抖电报纸,刚收到的消息,隔壁袁师长支援了两个团过来,帮我们清理战场残余的民兵。现在该担心的不是他们,是我们的敌人够不够打!
曾团长一把抢过电报,快速扫了一眼,表情稍微缓和,但马上又板起脸:那也不能这么无组织无纪律!等他们回来,老子非得...
关禁闭?写检查?何政委笑眯眯地打断他,得了吧,要是他们真能拿下那个镇字,你怕是得给他们请功。
曾团长张了张嘴,最终没说出话来。他气呼呼地坐下,重新点了根烟,狠狠吸了一口:他娘的,一个个都反了天了...
烟雾缭绕中,何政委的目光变得深邃:老曾,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这些兵宁愿违抗命令也要跟着张胜寒走?
曾团长吐出一个烟圈,沉默了片刻:那丫头...有种特别的魅力。
不只是魅力,何政委轻声道,她身上有种东西,让人相信跟着她就能活下来,就能赢。
坦克内,张胜寒突然打了个喷嚏。铁路立刻递上一块手帕:着凉了?
张胜寒摇摇头,接过手帕擦了擦鼻子:有人骂我。
铁路笑了:肯定是团长发现咱们偷跑出来了。
王国安刚结束与王海军的通话,闻言转过头:寒姐,王海军他们已经就位。不过...团长要是真发火怎么办?
张胜寒把手帕还给铁路,嘴角微微上扬:打赢了,他将功折罪;打输了...她拍了拍身边的坦克装甲,我们就都回不去了,他也用不着发火。
舱内一片寂静,只有唐豆在梦中不安地咕哝了几句。坦克继续向前,碾过晨露未干的草地,驶向雾气弥漫的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