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文龙对上凌浩那毫无波澜的目光，心脏狂跳。他强压下心头的寒意，急声辩解道：
“天尊明鉴！这、这真不是晚辈亲手所杀！是方才被我拍死的那狂妄之徒下的毒手！您看，后面这些人都可以作证！”
他慌忙指向身后那群跪伏在地的修士。
那些修士忙不迭地磕头如捣蒜，争先恐后地附和：
“是是是！大人说得对！”
“是那个该死的家伙杀的！”
“我们亲眼所见！”
狄文龙确实没有亲自动手。但那些鲛人的惨死，哪一具不是在他默许甚至贪婪的注视下完成的？
他腰间那几颗光华流转的鲛珠，便是铁证！
凌浩缓缓摇了摇头，
“不，是你杀的。”
“？！”
狄文龙猛地抬头，
“天尊！这么多人作证，您……您不能……”
他试图反驳，可再次对上凌浩那双深邃的眸子时，所有的话语都被冻结在了喉咙里。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脊椎骨瞬间窜遍全身，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剧烈的冷颤。
“不能……什么？”
“没……没什么……”
狄文龙的声音瞬间萎靡下去，他咬了咬牙，心中憋屈到了极点。
承认就承认吧！几个低贱的鲛人而已！他堂堂万仙朝少主，难道还抵不过几条鱼尾巴的命？
这位月影天尊总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就真杀了自己吧？估计只是要个台阶下，要个面子罢了！
他脸上挤出一个无比勉强的恭敬笑容，迅速从储物法宝中取出几样光华璀璨的宝物。
一株六品灵药“九转还魂草”、一块拳头大小蕴含精纯星辰之力的“天星陨铁”、还有一瓶散发着氤氲灵光的“玉髓琼浆”。这些都是足以让化神修士眼红的珍宝。
“天尊明鉴！是晚辈御下不严！这几个鲛人……确实因晚辈而死！晚辈愿……”
他瞥了一眼跟在凌浩身边的夏盈莹，继续说道
“为这位仙子奉上薄礼，恳请天尊恕罪！不知……不知这些可入天尊法眼？”
此言一出，墨韵、墨璃、墨澜三人眼中瞬间爆发出刻骨铭心的仇恨！她们死死盯着狄文龙，恨不得生啖其肉！
狄文龙感受到那三道充满恨意的目光，心中更是烦躁，却强忍着不敢表露，只是眼巴巴地看着凌浩，期待着他的“宽宏大量”。
“呵……”
一声嗤笑从凌浩唇边溢出，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他缓缓抬起了右手。
“天尊你……？！”
狄文龙瞳孔骤缩，死亡阴影将他笼罩。他惊骇欲绝，脑子一片空白，不就死了两三个鲛人吗？！
至于吗？！
我都承认了！
我都赔礼了！
我根本没冒犯您啊！
他身边的几名化神护卫在凌浩抬手瞬间，便已经无法动弹。唯有之前那位一直闭目养神的老者，在狄文龙生死关头，爆发出洞虚一层的强大气息，强行挣脱部分束缚，瞬间挡在狄文龙身前！
老者须发皆张，老脸涨红，拼尽全力抵挡着那无处不在的恐怖压力，声音急促而嘶哑：
“天尊息怒！我家少主……少主他年少无知，已然认错！我万仙朝亦有渡劫老祖坐镇！为了区区几个鲛人的性命，便杀我万仙朝少主，两家结怨，实非明智之举啊！还望天尊三思！”
渡劫老祖？凌浩眉毛微挑。是狄茯苓这么快就回去了？还是万仙朝本身还藏着另一个老怪物？
不过……先不说因为林曦微的血海深仇，万仙朝与自己本就是死敌，单是狄弘深那老家伙的死，两方早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再多杀一个狄文龙，又能如何？被知道了也根本无妨。
因为……狄茯苓这颗棋子，已经落位了。狄文龙，已经没有了用处。
“那又怎样？” 凌浩抬起的右手屈指，轻轻一弹。
噗！
狄文龙的身体化作一蓬肉沫！紧接着，一股湮灭之力拂过，那蓬肉沫也彻底化为虚无。
那洞虚老者见此情景，哪还不明白？这月影天尊根本不在乎万仙朝的威胁！这背后，定然有他所不知晓的的缘由！既然如此……
老者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趁着凌浩弹指后那间隙，周身空间猛地扭曲，便要撕裂空间遁逃！
凌浩的目光不变，左手随意地虚空一握。
老者以及那几名动弹不得的化神护卫，身体便在瞬间爆裂开来，化作几团血雾，随即又被彻底净化，消散于无形。
最后，凌浩的目光落在了仅存的傅田松和甘文珠身上。
两人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瘫软在地，涕泪横流，磕头如捣蒜：
“天尊饶命！天尊饶命啊！”
“我们没有杀鲛人！我们真的没有动手啊！”
“我们……我们愿意追随天尊！做牛做马！为奴为婢！绝无二心！”
他们见凌浩最后才“处理”他们，心中竟生出一丝荒谬的希望。
难道，这位天尊看中了他们的姿色或者能力？
但凌浩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如坠冰窟：
“林依依，你们可认识？”
林依依？！这个名字如同惊雷在两人脑海中炸响！
甘文珠心脏狂跳，强压下恐惧，颤声回答：
“认……认识……林依依，是、是晚辈的好友……可惜……可惜她遭逢大难，下落不明，晚辈一直痛心疾首……”
“好友？” 凌浩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呵……你们要不要……现在见见她？”
傅田松和甘文珠猛地抬头，脑中瞬间闪过在月影宗迎客殿中惊鸿一瞥的那个清冷身影！
当时只觉得眼熟又陌生，气质判若两人……此刻被点破，那模糊的轮廓瞬间与记忆中那个人影重合！
是……是她？！怎么可能？！她没死？！还……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恐和难以置信！
她不仅活着，竟然还攀上了月影天尊？！那他们过去所做的一切……
“天尊，这太好了。我们两人一直想和她见上一面呢……”
凌浩脸上的嘲讽笑意瞬间收敛，只剩下冰寒刺骨的漠然：
“你们的记忆，可不是这样告诉我的。”
两人浑身剧震，根本不明白凌浩所指，但求生的本能让他们疯狂叩首：
“天尊！是上面逼我们的！是狄家！我们身不由己啊，天尊！”
凌浩不为所动，袖袍一挥，两道无形的禁制瞬间打入两人体内，将他们如同死狗般禁锢在原地，动弹不得，连声音都被封住。
“小微的仇，让她自己报。”
凌浩的声音平淡，却决定了两人生不如死的命运。
“师尊，那他们呢？”
夏盈莹指着那群早已吓瘫在地、抖如筛糠的“看客”修士。
那群修士如梦初醒，哭喊着求饶：
“天尊饶命啊！我们就是跟着来看看热闹的！”
“我们没杀鲛人！对天发誓啊天尊！”
“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求天尊开恩！”
他们此刻哪里还看不出，这些鲛人已经抱上了月影宗这棵参天巨树！
凌浩目光淡漠地扫过他们。能深入此地，参与到“寻宝”队伍中，手上怎么可能干净？或多或少都沾染了猎杀鲛人或助纣为虐的因果。留着也是祸害。
他随意地挥了挥手。
连串轻微的爆裂声响起，那群修士便湮灭无踪。
凌浩最后看向那几具鲛人尸体。抬手一点，一股柔和的灵力拂过尸身。
肉眼可见地，那干瘪枯槁的躯体迅速充盈起来，黯淡剥落的鳞片恢复了光泽，扭曲的肢体也恢复了生前安详的姿态，面容也仿佛只是陷入了沉睡。只是那空洞的眼眶和血泪痕迹……
这几具被恢复外表的尸骸，缓缓悬浮到墨韵面前。
“你们的族人……”
墨韵、墨璃、墨澜三人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这位月影天尊，竟然会为了她们几个卑微的鲛人，毫不犹豫地碾杀了万仙朝的少主和洞虚长老，彻底与一个八品势力结下死仇？？？！
更是清除了所有涉事的修士！最后，还以如此神通，为她们收殓了族人惨死的尸骸，让她们得以体面地离去……
这份恩情，这份庇护的决心……她们何德何能？
墨韵只觉得眼眶发热，她强忍着泪水，无比郑重地向凌浩深深一礼，然后对墨澜低声道：
“收好族人，待寻回圣地……便让她们安息吧。”
那是鲛人灵魂的归宿。
墨澜红着眼眶，小心翼翼地用特制的鲛绡包裹起几具尸骸，收好。
墨韵转头，却见墨璃正望着凌浩带着夏盈莹走向洞窟更深处那片月泪珊瑚丛的背影出神。
少女纯净的银蓝色眼眸中，映着那道玄袍身影，交织着感激和敬畏，还有一丝朦胧的异样情愫？
墨韵心中微叹，轻轻抚了抚女儿的头发。
“走吧，璃儿，”
“我们去看看，我们的圣地……是否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