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子面无表情的脸渐渐张开,他的身上在发光,光影里,身上常穿的灰色的袍子渐渐变成紫色,身形也在拔高,面容也变化起来,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儒雅中正的意味。
夫子眼眸带笑意,满意道:“出师矣。何时发现的?”
“我自有意识时,便梦到明月与深渊,我自识字起,便偷听先生教书,其后十年间朝夕问道,旧书室内外只隔一墙。
而您有意让我看您的着作,后数年,我的疑问也来自于您的疑问。直到太白师父要收我为徒时,我才知道,我娘去世前那么高兴,应该是去求了您。
师父来后,您便没那么刻意隐藏了,因为您知道我会获得清剑山传承,会知道明月和深渊的意义。所以,您在我眼里自是破绽百出。
可是师父忙着满天下下棋,神识扫了你一眼就放过了。
我前以积分规则试探,今以法典再试。此番壮志皆是对您所言,权当我十年文道出师的答卷。”
太白真人并没有露出应有的欣喜,轻声的说到:“我与颜林多年未见,要叙旧,你们都出去。”
众人皆退,颜林笑到:“丞,你留下。”
丞见太白并未制止,就停住了脚步。
众人退去后,太白神色凝重的盯着穿着纹有獬豸图腾紫袍的颜林,那紫色的妖异,他怎会不知!丞只见太白右手一张,青莲剑凭空浮现,莲瓣四起,将周围天地封禁。他剑指颜林,怒喝道:“你可以骗我的!!”
剑气环绕太白,青莲剑歌隐隐传出,丞一瞬间毛骨悚然,大气也不敢出。
颜林淡然一笑,对冲天剑气熟视无睹:“可以却不愿,骗你能如何?杀你又不是我的意愿。你消失二百余年,加之孔鲫联合儒教各部施压。我蹉跎一生,此生志向将要无望。”
颜林突然神色痛苦起来:“一生之愿俱是虚妄。生命流逝,可叹时不我待。若我有足够的寿元,岂会兵行险招,让孔鲫翻盘?”
太白怒道:“然后你就入了破天宫,披上了这个欺天袍?你自己没感觉吗?我要见你,都得死!他们封山了,我才能出来找你!”
“无所谓了,人到寿数终点,会想很多,多的有时候我甚至怀疑自己,究竟值不值?这个袍子,可以让我剩下的25年变成二百五十年,我有足够的时间去想。活着,便有了新的可能。”
“说到底还不是怕死!”
“可修士的性命,应该自己掌握,不是吗?与其被琐天绝地阵慢慢吸光,我为什么不去天外战一场?究竟是谁怕死,躲在大阵里以人族寿元和灵魂为屏障?”
“由儒转法失败后,我准备回乡祭拜先祖后就要去西荒,可碰见了这个孩子,就打算多留几年,将我的道传下去。其后日夜以渊符洗炼其大道根基,封印符文传承。及其气海将成不得不修炼时,留下蛛丝马迹引你来。
却又犹豫着见不见你。
我一只犹豫再见你时如何。
想隐瞒,又觉得无需隐瞒。
矛盾至今。
终于觉得穿出这件纹了獬豸的紫袍,选择权在你手里。我将梦传了下去,我不再去实现它了,吾道不孤,纵死无悔。”
颜林起身,卸去所有防御,张开怀抱,坦然直视太白,以身迎剑。
太白神色挣扎了许久,收回青莲剑:“你走吧,权当我没见过你。”
颜林终于没有对视太白失望的眼神,他转过身解下水瓢,对丞说:“此为我之信物,亦是回阵阵眼。
十年育人,你已习得我道。当年志愿,今托付与你。若你能立足商阳,再控商阴,三千里商地,我会以我名义要过来。”
颜林神色复杂的看着老友和丞:“从那时起,儒圣颜林在商地道场闭关,直至坐化。颜氏一族及其门人弟子皆会来商阳追随你。丞,我于西荒看着你。若你连眼前的关都过不去,那我就当留有遗憾。”
言毕,消失不见。
丞看着双目通红的太白缓缓的坐在椅子上,闭上双眼,一句话也不说。
丞压抑着心中的疑惑,拿着那个沉沉的水瓢,一动也不动。
时间约摸过去了很久。太白终于平复了心情,他轻轻的说:“问吧。你也算得了我们两个人的道统。有些事情,还是知道的好。”
“什么是破天宫。”
“你看人间史,自然知道颛顼拯救人族的故事。
这个故事还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黑暗纪元里,颛顼利用人族数万年信任和积蓄建立了一个大阵。这个阵名琐天绝地。清剑守日阵,月刀守月阵。大阵阻断了轮回,将人间界从六道剥离出来。
日阵以人族寿元为动力,将虚无之力转化为灵气,世间灵气才浓郁至此。月阵以人族灵魂为养,镇压世间妖魔鬼怪,人间因此只有人族是智慧种族。
破天宫是一群寿元即将到头的人组织的,顾名思义,妄图破了法阵。追求飞升境应有的无尽寿元。”
“清剑月刀为什么封山?”
“阵法会诞生阵灵,一旦阵灵失控,人族将变成真正的奴隶。”
“那打开大阵……”
太白瞬间怒道:“休得胡言!人族横断轮回至今已十多万年,因果积累之下,我们与诸天神佛妖魔鬼怪甚至外界人族,早已是不死不休!除了那群丧失希望的快要老死的疯子,谁敢赌?”
从今天起,就当颜林闭了死关,这个明面上的虎皮,到时你尽情的用吧。另外破天宫的事儿,还轮不到你管。人间就是再过十万年,还是这个人间。”
太白收了剑阵,放开了禁制。丞将众人喊进来,颜植激动的四下张望,却看不见老祖宗的身影。
“颜师给了个出师考验,若是能占领商阳与商阴,就将颜氏及门生迁移过来,再拒齐国,商地自成一体。
明日,按照计划行事。二狗但见柳镇灵光术闪烁五次,就发起进攻。”
“木桃,这是药,把他伤口重新割开,让雨鹿欠着工分,升他为你的副手。一月之内,十二岁以上的学徒,谁学不会修行,那就赶出瓜镇吧。”
木桃沉默的接过药,一句话不说,转身走了。
柱子道:“丞哥儿莫生气,他从小都这样,太善良了。”
二狗打趣到:“你的意思是丞哥儿是个狠人?”
“?我什么时候这么说了,你别过度解读啊!”
“柱子,前些日子,让你建的琉璃工坊,怎么样了?”
“还,还在找原材料。”
“找不到就让商队去商阳城买,反正商队还得去小批量购粮。你也拿出来一些简单的法符,让他们一并卖了。”
“哦哦,好,好”
“糖叔,商队进城还是要低调为主,粮食一次不要买太多,免得被人盯上。”
糖叔回到:“放心”
且说木桃出了书院,低着头沿着土路一直走,一路上有镇民与他搭话:“木桃啊,开完会了,有啥最新指示没有。”
木桃愣愣,头也不抬的机械的回了一句:“没有。”
等他远去,那人才小声的啐了一口:“呸,不说就不说,摆什么脸色。”
“小声点,人家现在可是手握四千奴隶的大人物了。”
“镇长,这老东西,任人唯亲……”
木桃虽然走远了,却仍旧能听得到,他没有回头争论,丞的话语一直在他脑子里回荡。书院,大家都上过,书,大家都看过,可这差距竟然已经大到难以理解。他确实不能理解,这明显是祸乱人间的计划,怎么就能包装的如此富丽堂皇?人命如此而已?
木桃拿着药,心不在焉的走着,直到外面的任务广场,这里大清早已经是人声鼎沸,人们拿着积分牌子,面对面的进行着交换。当瓜镇的铁匠卖武器护甲只收工分,木匠的法符,屠夫的肉,药师的药都只收工分的时候,齐国的铜币自然而然的被淘汰了。
瓜镇搞了个货币兑换工分的地点,将百姓手中不多的存款都换出来,拿到商阳去买粮,买材料。
木桃有时候都在想,丞哥儿是不是连这个都算计了。终于到了新学徒的聚集地,所有人都在看着留影球,学习识字,经过一日的适应,他们已经没有原先的急促不安,见到木桃也不再一个劲的感谢。
“你们传达一下,凡是12岁以上的学徒,一月后,若是学不会修行,瓜镇就会放弃他。没有修为,就不能用积分牌,也不能参与到建设里来。那就是废人,瓜镇不养废人。昨天你们也看到了,一人粗的大树,体修三斧子就砍倒了,这么一片临时住所,一晚上就建好了。好好学习吧,不然以后我也帮不了你们。”
木桃说完不忍看他们的反应,转头去了雨鹿的茅草屋。
雨鹿是识字的,所以已经开始了修行。新盖的茅草屋还散发着湿木头的味道,连带着小院里都有一股不太好闻的味道。可就是这样的草房子,昨晚最后一个草房子封顶的时候,所有学徒都痛哭流涕。朝着瓜镇乡勇和木桃叩拜。
雨鹿正在院子里练剑,剑法是小苗村以前弄来的不入流的基础招式,自从昨天他持剑杀了几个不听话的学徒,这把剑就不离身了。反正借给他这把剑的乡勇是要不回来了,雨鹿连呜哇带比划的,木桃只能给了别人双倍的工分。
“雨鹿,丞哥儿说你昨天表现的好,让你做我的副手。”木桃并没有什么夸赞的语气,他昨日是反对雨鹿杀人的。
“啊,啊,吧”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巴,表情十分秃废。
“他给了药,让治好你。工分你欠着。”
“呜吧,吧,啊!”他红着眼,朝着木桃拜下去。
“要谢就谢他吧,丞哥儿以前挺善良的。”
“有点疼,需要把你的伤口重新割开。小苗姐,小苗姐”
“啊吧,啊吧……”雨鹿指着门外,广场的方向。
“哦,识字去了。”
雨鹿张开嘴,掏出小刀,左手指按着舌根,右手持小刀准确的割破伤口,血顿时流出,他只是眉头皱了一下,又用刀子划开上下牙龈,才疼得冷汗直流。也只是发出了闷哼声。木桃看的心里发毛,赶紧掏出药水,给他用上。
雨鹿感受着血肉生长的疼痛,咧开嘴笑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