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将至,细雨初歇,夜空如洗,几颗寒星点缀其间。御花园那口废弃的古井旁,气氛凝重得如同绷紧的弓弦。承乾宫绝对忠诚的太监侍卫们,在铃铛儿的指挥下,悄无声息地封锁了方圆百步的所有通道,人影幢幢,却无一丝杂音。井口的石板已被移开,幽深的洞口如同巨兽张开的口,散发着阴冷潮湿的气息。绳索、防水油布、长明灯、以及云澈特意吩咐备下的几味宁神辟秽的药材,都已准备就绪。
云澈一身深色简便宫装,外罩一件暗色斗篷,静立井边。她虽不能视,但全身的感知已提升至巅峰。袖中的星辰龟甲微微发热,白色玉牌传来一种既似呼唤又似警示的复杂悸动。井底深处,那股沉静而古老的灵秀之气,与西苑方向隐隐传来的、愈发焦躁狂暴的恶意波动,形成鲜明对比,在她脑海中交织成一幅凶险莫测的图景。
“娘娘,一切备妥了。”铃铛儿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将一束浸过特殊药液的、点燃后能持久散发清冽香气的艾草递到云澈手中。
云澈接过艾草,深吸一口气,那香气让她心神稍定。她知道,这一步踏出,便再无回头路。要么揭开璇玑秘藏的千古之谜,获得守护胤禛、掌控自身命运的力量;要么,便可能永远沉沦在这深宫地底,万劫不复。
“守好这里。无论发生什么,没有哀家的信号,绝不许任何人靠近井口,亦不许擅自下来。”云澈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奴婢(奴才)遵命!”周围众人齐声低应,虽恐惧,却无一人退缩。
云澈不再犹豫,将艾草束别在腰间,抓住结实的绳索,在两名有力太监的小心扶持下,缓缓滑入深井。井壁冰凉湿滑,长满了青苔。下降的过程仿佛无比漫长,井口的微光渐渐缩小成一个模糊的白点,四周彻底被黑暗和浓重的水汽包裹。唯有腰间艾草燃烧的红点和散发的气息,是她与上方世界唯一的联系。
下降了约十数丈,脚下传来了积水的声音。云澈悬停在水面上方,凭借感知,发现井壁一侧,隐藏着一个被水流半掩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狭窄洞口!洞口边缘有人工开凿的痕迹,虽被岁月侵蚀,仍能看出规整的轮廓。而玉牌传来的强烈共鸣,正是源于这个洞口深处!
就是这里!云澈心中笃定。她调整方向,小心翼翼地涉过齐膝深的冰冷积水,侧身挤进了那个狭窄的洞口。洞内起初依旧狭窄潮湿,但前行数丈后,空间陡然开阔起来。她点燃了一盏小巧的长明灯,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了四周。这是一条明显由人工开凿而成的石质甬道,墙壁光滑,顶部呈拱形,地上虽有积水,却并不深。空气中有一种陈腐与某种奇异檀香混合的味道,并不令人窒息,反而有种诡异的宁静感。
云澈凝神感应,玉牌的光芒在黑暗中稳定地指引着方向。她沿着甬道谨慎前行,每一步都落得极轻。甬道并非笔直,而是蜿蜒向下,似乎通往极深的地底。沿途,她看到墙壁上偶尔会出现一些模糊的壁画残迹,描绘着星辰运行、山川地脉的图案,风格古拙,与《步天歌篇》中的意境隐隐相合。更让她心惊的是,一些壁画旁,还刻着一些极其古老、她完全无法辨认的文字符号,但其间流转的能量波动,却让她感到一丝熟悉。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出现了一道紧闭的石门。石门古朴厚重,上面雕刻着北斗七星与二十八宿的星图,星图中央,有一个凹陷的、与她手中白色玉牌形状完全契合的卡槽!
云澈的心跳骤然加速。她取出玉牌,深吸一口气,将其缓缓按入卡槽之中。
“咔哒……”
一声轻微的机括响动,玉牌严丝合缝地嵌入。紧接着,整扇石门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露出门后的景象。
门后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石室。石室穹顶极高,镶嵌着无数夜明珠,模拟出璀璨的星空,与石门上的星图遥相呼应。石室中央,是一个白玉砌成的圆形祭坛,祭坛上悬浮着一块约莫桌面大小、通体晶莹剔透、内部仿佛有星云流转的水晶圆盘!圆盘缓缓自转,散发出柔和而磅礴的能量,正是云澈一路感应到的那股古老灵秀之气的源头!
而在祭坛四周,矗立着九尊形态各异、材质不明的异兽雕像,或盘踞,或昂首,姿态威严,仿佛在守护着中央的水晶圆盘。整个石室弥漫着一种庄严肃穆、又充满玄奥智慧的气息。
这里……就是璇玑秘藏的核心?云澈震撼难言。她能感觉到,那水晶圆盘中蕴含的能量,远超她以往接触过的任何事物,浩瀚如星空,深邃如渊海。她手中的星辰龟甲和玉牌,在此刻都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嗡鸣与炽热,仿佛游子归家。
她小心翼翼地走近祭坛。当她的脚步踏入祭坛范围时,九尊异兽雕像的眼睛骤然亮起柔和的光芒,齐齐“望”向了她。同时,中央的水晶圆盘转速微微加快,一道柔和的光束投射到云澈面前,光华中,浮现出一些流动的、她依然无法完全读懂、却能模糊理解其意的古老符文,仿佛在询问,又仿佛在确认。
云澈福至心灵,将双手轻轻按在祭坛边缘,同时将心神完全沉入星辰龟甲,引导着体内那缕微薄的星辉之力,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与这石室、与这圆盘的能量进行沟通。
刹那间,异变陡生!
水晶圆盘光华大盛,将整个石室照得如同白昼!无数星辉般的流光从圆盘中涌出,如同有生命的溪流,环绕着云澈飞舞,最终源源不断地注入她手中的星辰龟甲和白色玉牌!龟甲上的星图以前所未有的亮度显现,并且开始自行演化、拓展,变得更加复杂、更加深邃!玉牌则变得滚烫,表面浮现出更多玄奥的纹路,与圆盘的能量建立起一种牢不可破的连接!
一股庞大而精纯的信息流,伴随着浩瀚的能量,直接涌入云澈的脑海!那是关于星辰运行、地脉流转、能量操控的更深奥知识,是《步天歌篇》残缺部分的补全,是璇玑阁千年传承的核心精义!与此同时,她自身的星辉之力,在这股外来力量的冲刷与融合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增长、凝练!
这个过程不知持续了多久,当光华渐渐敛去,云澈缓缓睁开“眼”。她虽依旧不能视物,但她的感知世界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她能“看”到更远、更清晰,能更敏锐地捕捉到能量的细微流动,对星辰龟甲和玉牌的掌控力达到了一个全新的境界。她感觉到,自己与脚下这片大地、与头顶的星空,建立起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密联系。
她,终于真正开启了璇玑秘藏,获得了传承!
然而,就在她初步消化这巨大收获,心中涌起无限希望之时,一阵剧烈的地动山摇猛地从上方传来!整个石室都开始晃动,碎石簌簌落下!
同时,她通过新获得的能力,清晰地感知到,西苑方向,那股一直被压制的恶意能量,如同火山爆发般冲天而起,带着毁灭一切的狂暴气息,直扑紫禁城而来!
洞中的那个存在,终于挣脱了束缚!而它的目标,显然是刚刚获得传承、气息无法完全收敛的她,以及……与她命运相连的胤禛!
危机,在她最意想不到的时刻,以最猛烈的方式,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