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刀锋在朦胧月色下泛着幽光,如同毒蛇的信子,将云澈牢牢锁定在观星台废墟的方寸之地。黑衣蒙面人无声无息地围拢,足有十数人之多,动作矫健,气息沉凝,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死士或秘密力量。为首那人身形高大,虽未言语,但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透出的杀意与审视,几乎要将云澈穿透。退路已绝,密道入口就在身后,却已成绝境。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但极致的恐惧反而催生出一种异样的冷静。云澈站在原地,没有惊慌失措的后退,也没有徒劳的质问,她甚至微微抬起了头,虽不能视,但感知力如同无形的触手,精准地“扫”过每一个黑衣人的站位、气息强弱,以及为首者眼神中那一丝除了杀意之外的、极其细微的探究与惊疑。他们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是早已埋伏,还是被刚才地底异动引来?他们知道密道吗?知道她是谁吗?
电光石火间,云澈心念急转。承认身份是死路一条,深夜太后私探禁地,足以被当场格杀或秘密处置。慌乱反抗更是自寻死路。唯一的生机,在于对方的不确定,在于她刚刚获得的、那卷《璇玑阁遗录·步天歌篇》带来的底气,以及……她身负的、常人无法理解的力量。
就在为首黑衣人似乎不耐,微微抬手示意手下上前擒拿的瞬间,云澈动了。她并非后退,而是向前踏出半步,这一步踏出的方位极其巧妙,恰好站在了废墟中几块残存石基形成的、一个极其隐晦的能量节点上(这是她刚才凭借龟甲感应到的)。同时,她一直紧握在袖中的星辰龟甲,被悄然注入一股精纯的星辉之力。
“尔等何人?”云澈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在这死寂的废墟中回荡,完全没有深宫妇人应有的惊惶,反而有种居高临下的淡漠,“敢在此地撒野?”
她的话语和姿态,显然出乎黑衣人的意料。那为首者动作一顿,眼中惊疑之色更浓,他死死盯着云澈,似乎想从她平静无波的脸上找出破绽。一个深夜独自出现在荒废禁地的盲眼女子,面对刀剑合围竟如此镇定,这本身就不合常理。
“拿下!”为首者终究是执行命令之人,虽觉蹊跷,却不愿节外生枝,低喝一声。
两名黑衣人立刻持刀逼近。云澈感知到刀风袭近,却不闪不避,只是将袖中的星辰龟甲微微抬起,心中默念《步天歌篇》中一句刚刚领悟的、关于引动地脉残存星力以形成威慑的简易法门,将自身星辉与脚下微弱的能量节点勾连。
刹那间,以云澈为中心,方圆数尺内的空气似乎微微一凝,一股无形的、带着古老苍茫气息的威压悄然扩散!那两名逼近的黑衣人只觉得浑身一沉,仿佛陷入了粘稠的泥沼,动作不由自主地慢了一瞬,心中莫名升起一股寒意。就连为首那名黑衣人,也瞳孔微缩,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这不是武功内力,而是更接近天地之威的气息!
“嗯?”为首者发出一声惊疑不定的低哼,挥手止住了手下。他紧紧盯着云澈,尤其是她那只微微抬起、看似空无一物的手(他看不到龟甲),语气终于带上了一丝凝重:“你……究竟是谁?在此作甚?”
机会来了!云澈心中一定,知道自己的虚张声势起了效果。她维持着那种淡漠疏离的语气,仿佛在陈述一个事实,而非回答质问:“吾乃此地守夜人。观星台虽废,星轨犹存,地脉未绝。岂容尔等凡夫俗子持械惊扰?”她故意将话说得玄之又玄,指向“星轨”、“地脉”,这正是对方可能无法理解却会本能忌惮的东西。
果然,黑衣人首领眼神闪烁,显然被“守夜人”、“星轨”、“地脉”这些词镇住了。皇宫大内,奇人异士并非没有传闻,前朝观星台更是一直笼罩着神秘色彩。一个能在他们合围下如此镇定、并能引动奇异力场的盲眼女子,自称“守夜人”,似乎并非完全不可能。
“守夜人?”首领语气犹疑,“我等奉上命巡查宫禁,见此异动,特来查看。你……”他话未说完,试图继续试探。
云澈却不给他思考的机会,必须将主动权牢牢抓在手中。她感知到脚下地脉因刚才的异动和她的引动尚有些不稳,立刻顺势而为,将更多星辉之力注入龟甲,同时依据《步天歌篇》的记载,模拟出一种引导地脉残余能量轻微震荡的波动。
顿时,众人脚下的大地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清晰的嗡鸣,几块松动的碎石从残破的台基上滚落!这异动虽小,但在刚刚经历过地底震颤的夜晚,在云澈刚刚说出“地脉”之后发生,其心理威慑力被放大了数倍!
黑衣人们一阵骚动,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警惕地看向地面。就连那首领,脸色也变了一变,看向云澈的目光彻底变成了惊骇与忌惮!能引动地脉?这已远超寻常武学范畴!
“地脉不安,皆因妄动。”云澈趁热打铁,语气带着一丝缥缈的警示意味,“此非吉兆。尔等速退,以免殃及池鱼。”她的话,既解释了刚才的异动,又将可能的后果推到了对方头上,进一步强化了自己神秘莫测的形象。
首领彻底犹豫了。任务固然重要,但若真惹上了这种能引动地脉的“非人”存在,后果不堪设想。而且对方似乎并无直接敌意,只是要求他们离开。他看了一眼幽深的密道入口,又看了看淡然屹立的云澈,权衡利弊。
就在这时,云澈做了一件更大胆的事。她凭借刚才阅读帛书的记忆,以及星辰龟甲对星象的本能感应,抬手指向夜空某个方向(尽管她看不见,但感知中那片星域确实有些特殊),用一种仿佛吟诵古老歌谣般的语调,缓缓道:“紫薇偏西,辅星暗沉,杀机隐现于东南……今夜,不宜妄动刀兵。”
这看似神神道道的话,却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首领的心理防线。紫薇星象征帝星,东南方……正是如今权力博弈最激烈的方向!这话由一个刚刚展示了“神异”的“守夜人”口中说出,由不得他不信!难道今夜的行动,真的触犯了什么禁忌?
首领深吸一口气,终于做出了决定。他对着云澈抱拳一礼,语气恭敬了许多:“……是我等冒昧,惊扰了……尊者。我等这就退去,还望尊者勿怪。”他不敢再提巡查之事,只想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他一挥手,所有黑衣人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迅速退入黑暗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直到感知中最后一丝属于黑衣人的气息彻底消失,云澈紧绷的神经才骤然松弛下来,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双腿一阵发软,几乎站立不住。刚才的对峙,看似她掌控全局,实则凶险万分,全凭心理博弈和对未知力量的巧妙运用,但凡对方再多一分怀疑或果断,结局将截然不同。
她不敢久留,立刻转身,摸索着将密道入口的石板再次复位,仔细抹去痕迹。然后,她凭借着记忆和感知,以最快的速度,沿着来时的阴影路径,向承乾宫潜行返回。一路上,她心潮澎湃。今夜之事,证实了《步天歌篇》的价值,也让她对璇玑阁的力量有了更直观的认识。但更重要的是,那些黑衣人的出现,意味着这皇宫之中,除了裕亲王明面上的势力,还潜伏着其他心怀叵测的力量,而且对方显然也对观星台,或者说对地脉秘藏有所图谋!
安全回到承乾宫,悄无声息地换下夜行斗篷,藏好帛书玉牌,云澈才真正松了口气。她坐在窗前,抚摸着温润的星辰龟甲,回忆着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幕。掌控局势的感觉,哪怕只是片刻的、建立在欺诈与风险之上的掌控,也让她意识到,面对这深宫的重重迷雾,一味隐忍退缩并非良策,有时,主动展示一些无法被理解的力量,反而能赢得喘息之机。
然而,她也清楚,这种“掌控”极其脆弱。必须尽快消化《步天歌篇》的知识,真正掌握其中的力量。还有那块白色玉牌……她将其取出,在掌心摩挲,玉牌触手生温,内部仿佛有云雾流动,当她将一丝星辉之力注入时,玉牌表面竟浮现出极其淡薄的、与《步天歌篇》帛书上某些星图局部相似的光纹!
这玉牌,似乎是一件与星图推演或能量引导相关的法器!云澈心中一动,或许,这才是她接下来真正需要钻研的关键。窗外,夜色深沉,但云澈的眼中,却仿佛亮起了一丝微光。危机四伏,但前路,似乎也出现了一线微弱的曙光。只是不知,这曙光之后,是更广阔的天空,还是更深的陷阱。而那批黑衣人的来历和目的,如同阴影,依旧笼罩在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