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这片永恒的虚空中失去了度量。
赵苓已记不清自己在此地伫立了多久,她的心神始终紧绷如弦,目光未曾须臾离开过光径中央那团肆虐的能量风暴。担忧、恐惧、期盼……种种情绪交织,几乎要将她的意志碾碎。
就在她感觉自己的神经即将绷断的刹那——
那团包裹着林晚、不断传出令人心悸能量波动的青红交织的光茧,其内部那毁灭性的狂暴波动,毫无征兆地开始减弱。
并非能量的枯竭,而是一种……驯服。
如同咆哮了九天九夜的洪荒巨兽,终于耗尽了最后的野性,低下了桀骜的头颅;又如同沸腾翻滚的熔岩大海,逐渐平息了怒火,归于深沉的平静。
那令人窒息的撕裂感与压迫感,如同潮水般退去。虚空中,那因青霖之力而被引动、疯狂运转的无数符文星辰,其旋转的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恢复了原本悠然沉浮的节奏,洒下宁静而柔和的光辉。
笼罩在林晚体表的那层血痂与能量污秽,如同风化的岩石般,开始出现细密的裂纹,随后片片剥落、消散,露出其下崭新的肌肤。
那不再是寻常人类肌肤的色泽,而是呈现出一种温润如玉、内蕴宝光的质感。肌肤之下,隐隐有极其淡薄的青色光晕流转,仿佛血脉中奔流的已非凡血,而是浓缩的生机精华。原本因重伤和痛苦而残留的所有痕迹,此刻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完美无瑕、充盈着蓬勃生命力的状态。
他依旧盘膝而坐,身姿却不再有丝毫颤抖,挺拔如青松,沉稳如山岳。周身散发出的气息,与之前已然判若两人。
之前的林晚,气息或凌厉,或虚弱,总带着挣扎与锋芒。而此刻,他的气息变得深邃而内敛,如同无垠的深海,表面平静,深处却蕴藏着难以估量的磅礴力量。一股精纯至极、带着远古苍茫意味的生机之力,与他本身修炼《星辰锻骨经》所得的星辰之力,不再是泾渭分明,而是水乳交融般地结合在一起。星辰的浩瀚与草木的生机构成了一种和谐而强大的统一,形成了一种独特而威严的气场。
他甚至不需要刻意运转功法,周身窍穴便仿佛能自主呼吸,与虚空中那些缓慢旋转的生机符文隐隐呼应,丝丝缕缕精纯的木灵之气自然而然地融入他的体内,补充着此次试炼的消耗。
“成……成功了?”赵苓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捂住嘴,激动与如释重负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那令人绝望的恐怖试炼,林大哥真的凭借其坚韧不拔的意志与底蕴,硬生生地扛过来了!
就在这时,那道由青光构成、一直静立不语的身影,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它那原本就模糊不清的形体,此刻变得更加黯淡,仿佛风中残烛,随时可能消散。
祂的“目光”从林晚身上移开,落到了紧张旁观的赵苓身上。那目光依旧温和,却带着一丝洞察一切的深邃。
“护道之心,赤诚可贵。机缘非独厚一人,星火亦可成双。”
温和的心念之音在赵苓心中响起,让她微微一怔。
旋即,那光影抬起已是透明模糊的手指,对着赵苓,轻轻一点。
一道远比青霖温和、细若游丝却精纯无比的青色流光,自指尖射出,瞬间没入赵苓的眉心。
赵苓浑身一震,只觉一股清凉而浩瀚的意念涌入识海,并非霸道的灌输,而是柔和的展现。那是一部名为 《青灵化风诀》 的身法神通,以及一篇名为 《乙木蕴灵篇》 的辅助修炼法门。前者并非直接的攻伐之术,却能将木灵之气的轻盈、灵动发挥到极致,于方寸间挪移变幻,如风拂柳,妙到毫巅,无论是用于对敌闪避还是追击遁走,都极具神效;后者则能助她更好地感应、吸纳木灵之气,固本培元,滋养肉身与神魂,虽不能直接提升境界,却能打下无比坚实的根基,对未来修行之路大有裨益。
这并非惊天动地的力量赠予,却是最适合当前赵苓、能极大提升其生存能力与潜力的宝贵传承!
“善。”
一道微弱却带着欣慰与释然的心念,轻轻拂过虚空,落入尚在消化脑中信息的赵苓心田,也似乎传达到了正处于某种玄妙状态的林晚意识深处。
“一缕本源已种,道途已开……望汝等……善用之……”
声音渐次低微,终不可闻。那青帝遗留的烙印,在完成了最后的使命后,终于耗尽了所有力量,光影如同破碎的泡影,悄然消散在流转的青色霞光之中,未留下丝毫痕迹。
万古的等待,一朝得偿。执念已了,归于虚无。
赵苓感受着识海中多出的玄妙法门,望着光影消散的方向,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敬畏,有感激,也有一丝怅惘。她深深躬身,行了一个大礼。
也就在光影彻底消散的同一瞬间,光径中央,那一直闭目盘坐的林晚,覆盖在他身体表面的最后一丝能量涟漪,也彻底平复。
他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随即,在赵苓紧张而期盼的注视下,他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眸开刹那,并无惊天动地的异象,只有一抹深邃的光芒,如同夜空中最明亮的星辰,骤然点亮!
那双瞳孔,较之以往,更加漆黑、也更加清澈。眼底深处,仿佛有细碎的星光在生灭运转,又似有无数微小的青木虚影在生长摇曳。星辰的深邃与草木的生机,在这双眼眸中达成了完美的平衡与融合,让人望之便觉心神微震,仿佛能从中窥见一片浩瀚星空与无垠林海的奇异景象。
一股无形却切实存在的精神威压,伴随着他目光的扫视,自然而然地弥漫开来。这并非他有意释放,而是生命层次跃迁、灵魂力量壮大后的外在体现。
他的目光先是带着一丝经历漫长沉睡后的茫然,随即迅速聚焦,变得锐利而清明。他看到了眼前一脸激动与关切的赵苓,也感受到了自身那脱胎换骨般、充斥着前所未有强大力量的状态。
成功了。
他确实熬过了青霖淬体,成功吸纳了那一缕先天乙木本源!
然而,就在林晚初步感知自身变化,心中刚刚升起一丝渡过死关的喜悦时,异变再起!
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自他的识海深处!
在他成功融合乙木本源,生命本质得到跃升的刺激下,那一直沉寂于他灵魂核心、来历最为神秘的长生鉴,竟在此刻自发地剧烈震动起来!
鉴身之上,那些原本模糊不清、难以辨认的古老纹路,此刻竟有极小的一部分,骤然亮起了不同于以往清辉的、更加古朴玄奥的微光!一股远比青帝烙印更加古老、更加晦涩、仿佛承载着宇宙初开秘密的庞大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试图涌入林晚的意识!
“呃!”
林晚闷哼一声,刚刚恢复清明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痛苦与极致的惊骇,刚刚睁开的双眼,不由自主地再次闭上,全部心神都被迫瞬间沉入识海,去应对这突如其来的、源自内部的冲击!
长生鉴……竟然在此刻,因为他修为与生命本质的大幅提升,而触动了更深层次的封印?或者说……传承?
刚刚渡过一场近乎十死无生的肉身试炼,一场更加诡异莫测、关乎灵魂与未知的波澜,竟已无声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