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丽政殿。
李承乾听着悬镜司暗卫的禀报,眉头微蹙。
“张亮.....逃了?”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声响。这消息确实出乎他的意料。大理寺看守森严,张亮虽是武将,但若无外力,绝难逃脱。
他略一思忖,便猜到了七八分。父皇.....终究是心软了。玄武门之变,张亮确实出过力,这些年戍边也算有些苦劳。父皇念及旧情,暗中放他一条生路,倒也在情理之中。只是.....
李承乾眼中闪过一丝冷芒。放虎归山,终是遗患。张亮此人,睚眦必报,如今丢了爵位,成了丧家之犬,恐怕不会甘心。
“继续盯着,若有异动,即刻来报。”他挥退了暗卫,并未太过紧张。一条丧家之犬,还能翻天不成?他如今的注意力,更多在格物院和火器的进一步研发上。
“大锅!大锅!”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裙的小团子像只快乐的小鸟般扑了进来,精准地抱住他的腿,仰起小脸,大眼睛眨巴眨巴,满是期待。
“兕子,怎么了?”李承乾脸上的冷峻瞬间冰雪消融,弯腰将软乎乎的妹妹抱起来。
“大锅!你缩好的,要带兕子去做.....做那个白白的,像雪一样甜的糖糖!”小兕子搂着他的脖子,奶声奶气地强调,小嘴巴微微嘟起,生怕大哥忘了,“你不许耍赖!兕子都记着呢!”
李承乾失笑,刮了刮她的小鼻子:“好,大哥没忘。今天就带兕子去糖坊,看看怎么把黑乎乎的糖,变成白白的雪糖,好不好?”
“好耶!大锅最好啦!”小兕子立刻欢呼,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笑得见牙不见眼。
李承乾抱着小兕子,只带了数名便装侍卫,轻车简从出了东宫,前往永嘉坊的制糖作坊。他并未大张旗鼓,毕竟只是满足妹妹的好奇心,顺便看看白糖的试制进度。
然而,就在宫门处,他们恰好遇见了正要出府的魏王李泰。
李泰看着被李承乾抱在怀里,笑得一脸灿烂的小兕子,再看到他们轻简的随从,心中那股酸涩与妒火再次翻腾。尤其是小兕子,见到他,只是喊了一声“四锅”,便又扭头黏着李承乾,叽叽喳喳说着“白糖”、“甜甜”之类的话,全然没把他这个亲哥哥放在眼里。
“太子殿下这是要带兕子去何处?”李泰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语气却带着不易察觉的试探。
李承乾懒得与他虚与委蛇,淡淡道:“去趟糖坊,兕子想去看制糖。”
“糖坊?”李泰眼神微动,脸上笑容不变,“那地方杂乱,太子殿下和兕子可要小心些。”
“不劳魏王费心。”李承乾不再多言,抱着小兕子径直上了马车。
看着马车辘辘远去,李泰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阴沉。
魏王府,密室。
烛火摇曳,将李泰焦躁的身影投在墙壁上。
秦桧悄无声息地推门而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谄媚笑容。
“殿下,暗卫传回来消息,李承乾和晋阳公主已经进入了制糖工坊了!”
李泰猛地转身,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好!真是天赐良机!你立刻去通知张亮,把太子的行踪告诉他。“
秦桧躬身应道:“殿下英明。张亮这条疯狗,现在正是最凶猛的时候,让他去咬人再合适不过。事成之后,殿下便可高枕无忧了。“
“快去!“李泰挥了挥手,脸上难掩兴奋之色,“记住,要做干干净利落,绝不能让人怀疑到我们头上。“
城西,破落宅院。
张亮坐在破败的屋檐下,仔细听着心腹的禀报。
这位曾经叱咤沙场的将军,此刻显得异常冷静。
刚才李泰的人已经告诉他,太子已经进入了永嘉坊的制糖工坊了。
他缓缓展开一张手绘的永嘉坊地图,手指在上面轻轻划过。
“都听好了,“张亮的声音低沉而有力,“这次行动分为三步。第一步,狸猫换太子。“
他指向糖坊正门的位置:“矮脚虎,你扮作卖饴糖的小贩,在糖坊外叫卖。
据我观察,太子最疼爱晋阳公主,每次出宫都会给她买些零嘴。这次定然也不例外。“
一个身材矮小如孩童的死士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狠辣。
张亮又看向一个身材魁梧的死士:
“届时你在不远处假装醉酒闹事,制造混乱,引开护卫的注意。矮脚虎就趁这个机会接近太子,用淬毒的匕首行刺。“
“记住,“张亮的目光扫过众人,
“这一击必须快准狠。匕首上涂的是西域剧毒,见血封喉。“
他接着指向地图上的糖坊后院:
“若是第一步失败,立即执行第二步,瓮中捉鳖。
我已经在糖坊内安插了眼线,到时候会在前院放火,逼迫他们从后门撤离。“
张亮的指尖在后院的窄巷上重重一点:“这里我已经布置好了滚木和礌石,到时候居高临下,让他们无处可逃。
我会亲自带人在巷子口这里埋伏,前后夹击,务必将太子斩杀于此。“
一个死士忍不住问道:“将军,若是...若是第二步也失败了怎么办?“
张亮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所以还有第三步,金蝉脱壳。无论成败,得手后立即分散撤离。
我已经在糖坊后巷准备了三辆一模一样的马车,分别往不同方向去,混淆视听。“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
“而我,会换上一身寻常商贾的打扮,从永嘉坊逃离,直接前往魏王府!“
另一个死士担忧地说:“将军,若是魏王不肯收留...“
“由不得他!“张亮眼中寒光一闪,
“我手里有他刚刚通风报信的物证。他若是敢不纳,大不了大家鱼死网破!“
他环视着在场的死士,声音变得凝重:
“记住,这次我要亲眼看着李承乾断气。他害得我身败名裂,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众人齐声应道:“谨遵将军之令!“
张亮站起身,抚摸着腰间的横刀,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
这场刺杀,他布下了天罗地网,每一个细节都经过精心设计。
糖坊前的刺杀只是佯攻,到后院的天罗地网才是真正的杀招,就算不成功,也有最后的金蝉脱壳,这一次他要让李承乾插翅难逃。
“出发!“张亮一声令下,死士们迅速行动。他自己则最后检查了一遍装备,将一包金银细软塞进怀里,这是他为逃往魏王府准备的敲门砖。
阳光的照耀下,张亮的脸上闪过一丝决绝。
这一战,不是李承乾死,就是他亡。
但即便要死,他也要拉着这个毁了他一切的太子陪葬!
而此时在糖坊中,李承乾正耐心地给小兕子讲解制糖的工序,全然不知一张死亡之网正在缓缓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