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漠指尖穿过光墙表层的薄光,终于触到中央悬浮的时漏石——那石身呈半透的乳白,中间嵌着一道环形凹槽,像是被光阴磨出的痕。他深吸一口气,将丹田处凝练的灵力聚于指尖,缓缓注入石中。刹那间,石身凹槽里泛起细碎的金芒,原本沉寂的纹路如活过来般,顺着石面游走,将他的灵力缠成一缕稳定的光流。
转身往枯石林去,刚踏入林地,周遭的温度便骤降几分。地上铺满深褐的枯枝,脚一踩便碎成齑粉,风卷过树干,竟带下几簇暗砂——那砂粒比寻常细沙更沉,落在掌心时带着刺骨的凉,稍一停留,便似要吸走指尖的暖意,正是“枯时砂”。李漠忙掏出备好的玉盒接住,盒盖刚合上,便听见盒内传来细微的“簌簌”声,像是砂粒仍在啃噬着什么。
紧接着奔往荣时林,刚过林界,暖意便裹着草木的清润扑面而来。枝头垂着的露珠格外特别,不是寻常的圆滚,反倒像凝结的光,凑过去时竟自动悬在半空。李漠抬手去接,露珠触到掌心便化作莹白的水团,顺着指缝落进玉瓶——瓶壁上竟映出片刻前枯时林里的景象:他皱眉拾砂的模样清晰可见,连当时指尖的凉意都似要透过瓶壁漫出来,这便是“荣时露”,藏着刚逝去的光阴。
回到光墙前,李漠将玉盒与玉瓶并置,小心地各倒出同等分量的枯时砂与荣时露。当暗褐的砂粒与莹白的露水在时漏石的凹槽里相遇,二者没有相融,反倒绕着凹槽边缘旋转起来,金芒从石身纹路里涌出来,将砂与露裹成一团流光。下一秒,光墙如水波般翻涌、退去,一座半透的石桥凭空浮现——桥面左侧泛着枯木般的灰褐,每走一步都似有砂砾从脚下渗出,带着往下拉扯的沉坠感;右侧则闪着枝叶的翠绿,桥面上不时映出细碎的光影,竟是他过往的片段。
李漠深吸一口气踏上桥面。左脚刚落,便觉一股沉力拽着脚踝往下坠,耳边响起细碎的低语:“灵力将竭,再走便要枯耗殆尽……”他垂眼望去,脚下的桥面竟真的泛起龟裂的纹路,像是下一秒就要碎裂。而右脚边的桥面突然亮起,映出年少时的画面:他他被人欺辱,心底暗自发誓一定要出人头地,后来获得系统时,那股少年时的意气风发,真切得让人心头发热,几乎要让他忘了此刻身处秘境。
“守住心神。”李漠在心里默念,将灵力在丹田处凝作一团定海神针。任凭左脚的沉坠感反复拉扯,任凭右侧的幻象换了一幕又一幕——从练剑时的挫败,到抽到铠甲时的惊喜,每一幅都是他最在意的过往,却始终未动分毫。待最后一步踏上桥尾的实地,身后的平衡桥便化作光点消散,眼前一道刻着“时衡”二字的石门缓缓推开,门后传来隐约的水流声,潮湿的风裹着新的灵力波动扑面而来,正是下一关的入口。
李漠刚跨过这一关的石门,脚下的实地便骤然虚化——原该是幽暗秘境的景象褪去,周身光影一阵扭曲,再睁眼时,他已立在云端之上,衣袂翻飞间,灵力如奔雷般在经脉里轰鸣。抬手往下一按,下方连绵的山岳竟被掌风压得崩裂,岩浆顺着裂缝喷涌而出,焚山煮海的威势让天地都颤了颤;转瞬间,金光从他心口迸发,铠甲碎片如流星般汇聚,肩甲刻着虎獒,胸前凝聚盾牌,终极帝皇铠甲加身的刹那,前方扑来的妖魔军团竟如纸糊般溃散,刀剑斩落时连风声都带着碾压的霸气;未等他缓神,体内又涌起一股蛮荒之力,苍天霸体彻底觉醒,肌肤泛着古铜色的光,任凭对手祭出万千法术,落在身上只溅起细碎的光粒,一拳轰出,连虚空都被砸出涟漪。
可这极致的荣宠还没捂热心口,周身温度便骤然暴跌——热如烈火的灼烧感瞬间褪去,刺骨的寒意顺着脚踝往上爬,他低头一看,帝皇铠甲、苍天霸体、通天修为竟尽数消散,自己变回了十二岁那年的模样:粗布短衫上沾着泥污,被几个家族弟子按在地上,对方手里的木棍落在背上,疼得他蜷缩起身子,却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耳边是刺耳的嘲笑:“你这卑贱的下人,也配来这里乞讨?”他想调动灵力,丹田处却空空如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木棍再次落下,那种无力与屈辱,比刀割还疼。
幻境还在交替。刚从少年时的屈辱里挣脱,眼前又换了景象:他站在宗门之巅,师父将掌门令牌递到他手里,师弟师妹们跪地高呼“掌门”,怀里揣着刚得的上古至宝,灵力在体内流转得顺畅无比,连呼吸都带着掌控一切的快意——周身的热浪再次裹上来,汗水顺着脸颊滑落,心底有个声音在喊:“就这样一直站在顶峰,永远不要下来。”可下一秒,热浪又变成冰寒,他猛地坠入黑暗,怀里的至宝消失,掌门令牌碎成齑粉,眼前是亲友倒下的身影,他们胸口的血染红了他的衣袍,而他握着剑的手却在发抖,修为如退潮般消散,只能眼睁睁看着敌人的刀架在自己脖子上,那种绝望像冰锥,狠狠扎进心口。
冷与热反复撕扯,荣与枯轮番上阵。李漠的身子在冰火两重天里颤栗,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少年时的屈辱、登顶时的狂喜、亲友离世的悲痛、霸体加身的狂妄,一幕幕在眼前闪回,每一次荣境的热意都想让他沉溺,每一次枯境的寒意都想将他拖入绝望。他咬着牙凝神,指尖掐了个静心诀,可幻境里的感受太过真切:荣时连风都是暖的,连心跳都带着得意的轻飘;枯时连呼吸都冻得发疼,连骨头缝里都透着无力。
“这不是真的……”李漠喉间挤出沙哑的声音,强行将目光从幻境的画面上移开,死死盯着自己的掌心——那里还留着方才掐出的血痕,是唯一的真实。荣境的热浪袭来时,他便想着枯境里的刺骨寒意,提醒自己繁华终是泡影;枯境的冰寒裹身时,他便念着荣境里曾有的坚持,告诉自己失意从非结局。任凭周身冰火交替,他始终守着灵台那一点清明,既不被烈火焚心的贪念勾走,也不被寒冰蚀骨的绝望打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