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宇航猛地僵住，像是被这句话烫到一般，往后缩了半步。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堵着滚烫的沙砾，半晌才挤出一句：“可……可这不是你伤害别人的理由啊！”
“伤害？”小岛癸子转过身，暖白色的火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阴影，眼底翻涌着压抑了太久的戾气，“当年在倭国武道大会，你们华国修士指着我们的鼻子骂‘劣等基因’时，怎么不说伤害？我亲眼看着师兄因为武道大赛打不过华国修士，被他们踩在脚底下羞辱，踩得只剩一口气时，怎么没人出来说句公道话？”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却带着一种灼人的滚烫：“你以为我天生就喜欢这些血腥气？我第一次解剖实验体时，三天三夜吃不下东西，胃里像被强酸腐蚀。可我一想到那些眼神——那些带着优越感的、轻蔑的、仿佛我们天生就该被踩在脚下的眼神，我就觉得这点恶心算什么？”
崔宇航的指尖冰凉，他忽然想起前些天，师傅半夜给他掖被角时，手腕上露出的旧伤疤。那时他问起，师傅只说是早年练刀不小心划的，现在想来，那些纵横交错的疤痕里，藏着多少他不知道的咬牙隐忍。
“基因改造成功了，我们就能和你们站在同一起跑线。”小岛癸子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虔诚，他指向角落里一个被折磨的半死不活的实验体，“你看这个，他的肌肉纤维密度已经超过了顶级武者，只要成功降生，就能打破所有偏见……”
“那是活生生的人啊！”崔宇航终于忍不住吼出声，眼眶通红，“不是你用来证明什么的工具！那些失踪的人，他们有家人，有牵挂，你把他们变成这副模样，和当年欺负你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不一样！”小岛癸子猛地拍向石桌，石桌上的茶壶杯子一起同石桌炸开，“我是在创造希望！不是在施暴！”
”你简直不可理喻”。崔宇航愤怒的看了小岛癸子最后一眼，转身大步走出秘密基地。
金属暗门在身后发出沉重的闭合声，将那股混杂着消毒水与血腥的气味彻底隔绝在外。崔宇航站在藤蔓遮掩的岩缝前，晚风吹过他汗湿的额发，却吹不散胸腔里翻涌的怒意与钝痛。
他攥紧的拳头指节泛白，方才在基地里强压的哽咽终于化作一声压抑的低吼，砸在寂静的山路上。训练了一天的身体本就酸痛，此刻心口像是被巨石碾过，连呼吸都带着滞涩的疼。
他想起刚才转身时，余光瞥见小岛癸子僵在原地的背影。那人依旧背对着他，暖白的火光从门缝里漏出来，在他脚边投下一小片扭曲的光影，像极了他此刻拧成一团的执念。
“不可理喻……”崔宇航低声重复着这句话，声音里的愤怒渐渐被无力感侵蚀。他快步穿过后山的防御工事，脚下的碎石被踩得咯吱作响，像是在替他发泄着无处安放的情绪。
天边的残阳早已沉落，只余下几缕暗淡的霞光。演武场的沙砾褪去了金红色，在暮色里显露出灰扑扑的本相，如同他此刻的心境——曾经被师傅眼中的光照亮过的憧憬，如今只剩下一片蒙尘的荒芜。
李府的饭厅里，灯火如橘色的暖珠悬在梁上，将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照得油光锃亮。八菜一汤在红木餐桌上摆得满满当当，红烧肘子颤巍巍地泛着琥珀色的光泽，清蒸鲈鱼的葱丝还带着刚出锅的蜷曲，酸辣土豆丝的香气混着菌菇汤的醇厚，在空气里织成一张勾人的网。
李漠兄妹三人围坐一侧，李清雪正用干净的布巾给滚球兽擦了擦嘴角的口水，自己却也忍不住瞟向那盘油焖大虾；滚球兽晃着软角，早就跃跃欲试，眼睛瞪得溜圆。另一侧，幽影狐端正地坐着，蓬松的尾巴在身后轻轻扫着地面，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李漠，瞳孔里映着饭菜的影子，连带着平日里清冷的眼神都染上几分急切，鼻尖还时不时快速抽动两下，像是在仔细分辨哪道菜最合心意。
滚球兽最是按捺不住，圆滚滚的身子在椅子上扭了扭，头顶的软角轻轻蹭了蹭李漠的胳膊，带着点撒娇的意味：“阿漠阿漠，快点开饭嘛，我的肚子都叫了好多次啦！”软角上还沾着下午在院子里玩时蹭到的草屑，此刻随着它的动作轻轻晃动，更显得憨态可掬。
李漠被这阵仗逗得笑出了声，拿起公筷在空碟沿上敲了敲，声音里满是暖意：“别急，这就来。”他先给妹妹夹了一筷子她最爱的虾仁滑蛋，嫩黄的蛋液裹着粉嫩的虾仁，刚落进碗里就引得妹妹眼睛一亮；又给弟弟夹了块肘子肉，特意挑了带筋的地方，“慢点嚼，小心烫。”
话音未落，滚球兽已经举着自己的小陶碗凑到跟前，软角兴奋地翘了起来。李漠笑着给它舀了一大勺菌菇汤，又夹了块鲈鱼腹肉，小家伙立刻捧着碗缩回去，小口小口地嘬着汤，尾巴尖高兴地拍打着椅面，发出“哒哒”的轻响，嘴里还含混不清地嘟囔：“鲜……好鲜呀……”
幽影狐见李漠看向自己，矜持地抬了抬下巴，像是在说“该我了”。李漠给它盛了小半碗酸辣汤，又夹了几丝土豆丝，它才优雅地低下头，用小巧的舌头舔舐起来，只是那微微晃动的尾巴尖，泄露了它藏不住的欢喜。
李毅给李清雪剥了只大虾，自己也夹了一筷子青菜，笑着说：“大哥，你这鱼蒸得真嫩，比街口张师傅做的还好吃。”李清雪嘴里塞满了肉，含混地应和：“嗯！大哥做的最好吃！
李漠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像被温水泡过一样熨帖。窗外的晚风带着草木的清香掠过窗棂，屋内的笑声混着碗筷碰撞的轻响，还有滚球兽时不时的赞叹、幽影狐满足的轻吟，将这一方小小的饭厅填得满满当当。他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自己最爱的土豆丝，满足的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