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吸一口气，肺叶都像是被粗糙的砂纸摩擦过，带着血腥味的刺痛。经脉里空空荡荡，偶尔窜过一丝残余的灵力，也如同烧红的铁丝，烫得他几乎抽搐。程默靠着匿影斗篷残存的效果和地形的掩护，深一脚浅一脚地在乱葬岗边缘的嶙峋怪石与枯木间穿行，不敢有片刻停歇。
身后那片洼地方向，隐约传来几声凄厉非人的嚎叫，似乎是仪式崩溃和摊主湮灭引来了岗内更深处的一些邪祟，正在争夺残留的血食与逸散的能量。这混乱暂时成了他的保护伞。
他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东方天际泛起一丝微弱的鱼肚白，驱散了部分浓雾，才终于踉跄着冲出了乱葬岗那令人窒息的范围。一头扎进一片茂密的、散发着腐烂气息的黑色森林。
找到一棵巨大的、内部早已被蛀空的枯树，程默再也支撑不住，瘫软在地。他颤抖着取出回气丹，看也不看就往嘴里倒了一整瓶。温和的药力化开，如同甘泉滋润干涸的土地，勉强压下了经脉的灼痛，但亏损的精血和神魂的震荡，绝非低级丹药能够快速弥补。
他靠在腐朽的树洞内壁上，剧烈地喘息着，意识沉入脑海。
系统光屏依旧是一片刺目的红。
【功德点：1，049，212，114，887】
看着那仅仅减少了微不足道一小截，却依旧天文数字的功德点，程默没有丝毫喜悦，只有更深的寒意。数亿功德点的反向注入，如同石沉大海，仅仅让幽冥血海的占比下降了不到十个百分点。这万亿功德的背后，究竟牵扯着多么庞大的业力与罪孽？
【天道审查倒计时：64:12:51】
时间还在流逝。
而新的警告条目，让他刚刚稍缓的心跳再次骤停。
【警告：检测到‘无间魔域’关联波动出现异常增幅！】
【异常增幅来源定位：青云宗方向。】
【关联度分析：目标与宿主存在浅层因果联系。】
青云宗？浅层因果联系？
程默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在青云宗认识的人不多，交集深的更是屈指可数。王胖子？赵虎？还是……那个在藏经阁有过一面之缘的内门弟子林萧？
是谁？谁的身上出现了与无间魔域相关的异常波动？而且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是巧合？还是……因为他强行中断了幽冥血海的通道，导致另一个“功德来源”——无间魔域那边产生了某种连锁反应？
系统的提示冰冷而精准，像是一根淬毒的针，扎进了他最敏感的神经。他原本打算远离青云宗这是非之地，在黑水坊市附近寻找解决无间魔域线索的计划，被彻底打乱了。
青云宗，他必须回去！
那里不仅有潜在的、与无间魔域相关的线索，更重要的是，宗门内部相对严格的秩序和防护大阵，或许能暂时隔绝一部分因他扰乱血海通道而可能引来的、来自“未知存在”的注视。留在外面，尤其是黑水坊市那种混乱之地，他一个重伤的炼气期，随时可能被啃得骨头都不剩。
回去，风险极大，林萧的审视，宗门可能的察觉……但留在外面，几乎是必死之局。
两害相权，他只能选择那个或许还有一线生机的地方。
休息了约莫一个时辰，勉强恢复了一丝行动能力，程默挣扎着起身。易容丹的效果早已过去，他重新换上一颗，再次改变成那张蜡黄平凡的面孔，贴上敛息符，将气息压制到炼气二层。然后，他绕了一个大圈，朝着青云宗的方向，艰难地跋涉。
回程的路，比来时更加漫长和煎熬。身体的创伤让他无法快速赶路，只能依靠双腿，昼伏夜出，避开可能有修士经过的官道，专挑荒僻小径。
一路上，他小心翼翼地尝试运转《青元剑诀》，发现经脉受损比想象中更严重，修炼效率大打折扣。他不得不再次耗费功德点，兑换了一些效果更好的疗伤丹药和温养神魂的“安神香”，这才勉强稳住伤势，没有进一步恶化。
五天后，当青云宗那熟悉的山门轮廓出现在视野尽头时，程默几乎虚脱。他看上去比离开时更加落魄，风尘仆仆，脸色苍白，只有那双眼睛，在疲惫深处，燃烧着不肯熄灭的火焰。
缴纳了灵石，通过山门守卫漫不经心的检查，程默重新踏入了青云宗外门的地界。
空气似乎都变得不同了。虽然外门依旧充斥着竞争和冷漠，但比起黑水坊市和乱葬岗那赤裸裸的恶意与污秽，这里至少表面维持着秩序，灵气也相对纯净。
他没有立刻回杂役宿舍，而是先去任务堂，上交了几样提前准备好的、不算起眼的妖兽材料，换取了一些贡献点，制造了自己这段时间外出任务的假象。
然后，他才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那间狭窄的杂役宿舍。
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淡淡的、不同于往常的阴冷气息，让他浑身的汗毛瞬间竖起！
宿舍里有人来过！
不是王胖子，那股气息……带着一种极其隐晦的、仿佛来自无尽深渊的混乱与死寂，虽然微弱，却与他系统提示中【无间魔域】的波动，隐隐共鸣！
程默的心脏几乎跳出胸腔。
他猛地关上门，背靠着门板，目光如电，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东西摆放看似和他离开时一样，但他敏锐地察觉到，他藏在床板缝隙里的几块下品灵石，位置移动了微不可查的一丝。空气中，残留着一缕极淡极淡的、如同烧焦的羽毛混合着硫磺的怪异味道。
是谁？
他强迫自己冷静，仔细感知那缕残留的气息。很陌生，绝非他认识的任何人。但这气息中蕴含的那丝与无间魔域的关联，却做不得假！
对方是冲着他来的？还是冲着他身上可能残留的、与幽冥血海相关的痕迹？或者……两者皆有？
他想起系统提示的“浅层因果联系”。难道他无意中，在宗门内结下了某个与无间魔域有关的仇家？
程默缓缓走到床边，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冰冷的床板。
刚出狼窝，又入虎穴。
青云宗，并非他想象中的避风港。潜在的威胁，已经从外部，蔓延到了他的身边。
他看了一眼脑海中的光屏。
【天道审查倒计时：59:07:18】
时间，只剩下不到两天半。
而新的危机，已经露出了狰狞的一角。
他必须尽快找出这个潜入他宿舍的人，弄清楚对方与无间魔域的关系。这或许，是他解决功德来源异常，也是他活下去的……最后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