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吾还能战!”
“二爷,安惧一死乎!”
“二爷......”
“大哥......”
王建成对于一众兄弟的倾诉之声并没有做出任何回答,反而缓缓将屠夫收于鞘中,闭起双眼,抬头任由雨水扑打在脸颊之上。
这一刻对于他而言,是难得的清闲。
王建成忽然之间,感觉到了一阵阵的疲惫之意,但心底却是又仿佛落下了一块巨石。这种心境的变化让他有些惊疑不定,他似乎有些释然,又似乎有些松懈,若于以往,是绝对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
他失手了,同样也预示着,他将会迎接怎样的结局。
对于张兴望的了解,王建成敢说一,便没有人敢说二。
但,对于这个对于他有救命之恩的人,无论如何,王建成也难以对其出手,亦或是做出有损他的事情。
值此期间,幼连刚并没有多余的动作,他只是在轻轻擦拭着软冬之上滴落的雨水,不过这等白痴行进的行为却是没有人敢有丝毫的质疑之声。
雨水擦了便落,落了便擦,而幼连刚也执着于此,仿佛在同雨水较劲一般。
待剑尖滴落成线之后,幼连刚却是微微抬头看向王建成,说道:“二爷,当年的救命之恩,成就了你,同样也糟蹋了你,不知今日,二爷你又会如何抉择......”
“是为全恩义.......”
“还是苟延残喘......”
“啪嗒!”
“老实点!”
叶子颤颤巍巍,摇摇晃晃的终究是赶了回来,但无疑的,他的出现并没有起到丝毫的作用。
看着一个个被死死按压在泥水之中的兄弟,他一时间却是看向了王建成。
“二......爷!”
“跪下!”
幼连刚的手下看着叶子,上前便是一脚,本就重伤的叶子随之倒地,趴在泥水之中,但此时他已然没有再度站起来的气力,故而只能在泥水之中爬行,缓缓的朝着王建成而去。
而幼连刚见此,却是朝着那出手的人微微摇头,说道:“叶子也是个命苦的,莫要刁难他。”
王建成嘴唇微微张了张,但声音已然显得有些干哑,说道:“都是好汉,莫要折辱他们。”
“王建成死得其所,心中亦是解脱。不过跟着我的这些兄弟们,还请三爷,放他们一条生路。”
幼连刚听着,突然笑出声来,说道:“若你是我,当如何!”
王建成一听,顿时心中仅存的一点念想顷刻之间泯灭而去。他本来便知道,也不应该心存侥幸!混在他们这一条道上的,并没有什么侥幸可言。
他死之后,手底下的人必然会被一一清算,无论到时候幼连刚会不会出手,都不会活的太久。
而此时若是局势对换,以他的果决而言,断然不会让幼连刚的人,留下半个活口。这并非是狠毒,也并非是惨无人道,而是一种无奈。
王建成轻轻摸了摸立在身旁的屠夫,一声轻叹,不知带走了多少愁绪。
二十年前他因为一个人,走上了这条路,二十年后,他还是因为一个人,回到了当初选择的境地。他不喜欢这种感觉,甚至,极为厌恶。
当他的双腿开始微微颤抖的时候,叶子也在此时爬到了他的身前。
王建成看着叶子满身的泥水以及裂开的密密麻麻的伤口,一时间朦胧了双眼。
他依稀记得,当初同样的雨天,一个蜷缩在角落之中的乞儿也是如同现在这般,缓缓的爬到他的脚旁,而后死死的抱住不肯松手。
当时他给了硬的如同生铁的汤饼,叶子却是吃的狼吞虎咽!
那时候他就在想,这么硬的东西,是怎么被他一口咬碎的。
叶子吃饱喝足之后,却是没有松开抱着王建成的胳膊,王建成甚至用力的甩了甩,依旧不能让叶子松开丝毫。
即便头破血流。
即便奄奄一息。
那时候的叶子,让王建成想到了当初的自己,同样的死死抓住救命的稻草,不敢有丝毫的松懈,不敢有丝毫的尊严。
无论当时张兴望如何的打骂羞辱,但最后总归是让他活下来了。
而今,叶子......
他是不是也想再度死死的抱住王建成的脚踝,而后将所谓的遗愿强行灌入王建成的脑袋中,好让他浑浑噩噩的活下去,或许之后会遇到让他释然的人,也或许就这么行尸走肉一辈子?
这些在场的众人都不知道,也不清楚。
但所谓英雄多是同悲路,更何况他们也算不得什么英雄,自然也不会有有后世之人去铭记他们。
那么,便如同在一个雨天,悄悄的来,悄悄的走,那便罢了。
“哥......咳咳......大意了......”
王建成听着,忽然浑身一震,而后那本就抖动的双腿,便开始自觉的弯曲,而后缓缓的......
无论身后的人如何叫唤,如何不甘,如何不忿!
“啪嗒!”
随着头盔滚落在地面的泥水之中后,王建成低垂着头颅,缓缓说道:“还......望三爷......手下留情......”
幼连刚愣住了,仿佛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见到如此“软弱”的王建成!
但他知道,王建成并非是因为自己而跪下,也并非是因为东家而跪下。
软冬轻鸣,幼连刚踩踏着泥水,一步一步,缓缓走至王建成身旁,说道:“你,还可一战!”
“屠夫是天外的陨铁所铸,望三爷日后好好待他,若是碰到适合他的主子,便替我转交了去吧。我于临县置办了些许家当,想必以你的手段自能寻到,到时候也便替我一应收拢了去。”
“叶子这些年过得很苦,即便是跟着我,也不得自由,我不求你留他一命,但至少让他不要走的难受。其余的兄弟们......”
“呵呵......”
“各安天命吧。”
幼连刚看着身前跪下的人,半晌之后才说了一句:“你变了,二爷。”
“密信看吗?”
王建成本能的摇了摇头,但不过一两下之后,却又点了点头,道:“看。”
幼连刚听着王建成的回答,脸上不又浮现出一丝丝颇为复杂的情绪,但王建成却是久久没有等来,而后只感觉道一阵劲风袭来,下意识的想要躲开,却是又没有动作,而后脑袋一痛,眼前一黑,便栽倒在了泥水之中。
于此同时,随着幼连刚的动作,王建成的手下同样一一被砸晕了过去,七零八落的躺在雨水之中,便如同一条条昏迷不醒的咸鱼,任人宰割。
“三爷,您看这两个人......”
幼连刚看着依旧在打包着金银的冬子二人,微微摇头,说道:“让他们拿吧。反正也拿不了多少......”
“喂!兄弟!这一车我能拉走吗?”
幼连刚忙一变换之前的那种姿态,且是微微微微弯下身子,而后笑嘻嘻的朝着冬子二人走去,说道:“自然,自然。您便是花爷的兄弟吧,见过冬哥,小的幼连刚,称呼我三儿就行。”
“这位是......”
冬子眼珠子一转,而后放下手中的金疙瘩,拍了拍手,然后丝毫没有见外的走至幼连刚身旁,勾肩搭背的,让幼连刚极为不适应!
“三儿这个叫法不好听,日后叫你刚子如何?”
“......好。”
冬子拍了拍刚子的肩膀,指着鱼瑜说道:“这是志同道合的同志,也就是所谓的同伙。松江城只手遮天的大人物,鱼瑜鱼大小姐。江湖人称,莫愁师太。”
“......你才师太!你全家都是师太!冬子,老娘和你势不两立!”
鱼瑜听着冬子的介绍,当即便不让了,甚至连手中的金条都不香了。
小包裹一扔,掏出铁球便要朝着冬子扔过去。
冬子见此,当即变了脸色,而后赶忙蹲下抱头,说道:“团长大人饶命啊!”
鱼瑜见此,收起铁球之后说道:“你想死,我还不想用呢!三百两一颗,老贵了!”
“东哥,掌柜有言,得手之后,须火速赶往落月城。”
幼连刚说着,便朝着一旁微微一招,而后拿过一个包裹说道:“菜市口。东哥去了,自然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