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会议准时在次日十点接通。
屏幕那端的陈妍,妆容精致,身着利落的西装外套,仿佛早已等候多时,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沈总,早。”她语调轻松,仿佛昨日种种并未发生。
沈知砚无意与她虚与委蛇,开门见山,声音是经过一夜沉淀后的冷硬:“陈总,在下次共同回老宅之前,有几件事需要你配合。”
“哦?”陈妍挑眉,身体微微前倾,做出倾听的姿态,眼神却带着审视。
“第一,从此刻起,暂停你与我母亲,以及南书仪的所有私人联系。
第二,家族内那些用于维持表面的交际应酬,也一并停止。”他语速平稳,不带丝毫商榷余地,像是在下达不容置疑的指令。
陈妍闻言,低低笑了一声,那笑声透过麦克风传来,带着一丝清晰的嘲弄:“这么快就着手清理‘前任’的痕迹了?沈知砚,这效率,不愧是星瀚的掌舵人。”
她果然洞悉了他的意图。
沈知砚无视她的讽刺,继续陈述他的计划,更像是一种通知:“我会亲自向我父母说明,我们因性格与发展理念不合,经过慎重考虑,决定和平结束这段关系。
在正式告知他们之前,需要这个过渡期,避免他们因你突如其来的疏远而产生不必要的猜测和困扰。”
“性格不合,理念不同……”陈妍缓缓重复着这两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指尖轻轻点着桌面,发出细微的哒哒声,“很体面,也很无趣。
不过,我接受。毕竟,维持沈家内部的稳定,避免节外生枝,眼下看来,是我们之间难得的共识。”
她刻意强调了“共识”二字,将这场被迫的终止,扭曲成了心照不宣的合作。
“你清楚就好。”沈知砚的声音愈发冰冷,“在此期间,做好你分内的事,保持安静。”
“沈总放心,”陈妍迎上他冰冷的视线,笑容不变,“我一向最懂得,在什么时候,该保持什么样的‘安静’。”
她话中有话,随即干脆地切断了通讯。
屏幕暗下,沈知砚靠进椅背,揉了揉眉心。
与陈妍的每一次交锋,都耗费心神。但这一步,必须走。
决定的执行,在沈知砚的掌控下,推进得迅速而有序。他选在一个气氛尚算轻松的周末傍晚,回到了沈家老宅。
书房内,茶香袅袅。
沈知砚坐在父母对面,语气平静无波,将预先想好的说辞和盘托出——性格差异、理念分歧、长期相处下的疲惫,以及最终和平分手的决定。
他刻意淡化了对错,将所有原因归结于自身以及双方不可调和的客观因素。
沈母的反应最为激烈和不解。
“不合适?之前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知砚,是不是你工作太忙,忽略了小妍的感受?还是你们之间产生了什么误会?两个人在一起,哪有不磨合的?”
她急切地拉住沈知砚的手,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惋惜和焦虑,“小妍那孩子,能力强,懂事,又知根知底,我是真心喜欢她,觉得她能帮到你……”
沈知砚沉默地听着母亲的絮叨,没有反驳,只是轻轻回握了一下她的手,便不再多言。
他知道,任何细节的解释都可能引来更深的探究,唯有保持沉默,让时间冲淡一切。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沈奶奶徐宜锦端着一个小瓷碟走了进来,上面放着几块精致的点心。
她显然是听到了些许动静。
“吵吵嚷嚷的,怎么了?”她将点心放在桌上,目光平静地扫过面色各异的三人。
沈母像是找到了倾诉对象,连忙将沈知砚和陈妍分手的事情说了出来,语气依旧充满了难以接受。
徐宜锦听完,脸上并没有太多意外的神色。
她慢条斯理地拿起一块点心,又轻轻放下,目光落在沈知砚身上,带着历经岁月沉淀的通透:“我当是什么大事。
缘分这东西,强求不来。我早就看着,阿砚和妍丫头之间,总隔着一层什么,客气得不像恋人。”
她顿了顿,声音温和却一针见血:“阿砚看妍丫头的眼神里,少了点年轻人该有的热乎劲儿。
妍丫头呢,做事是周到,礼数也周全,但那份周到里,算计多于情意。她看着阿砚,不像看着喜欢的人,倒像是评估一件极具价值的合作标的。
两个人都没真正放进心里去,硬绑在一起,不过是互相消耗,散了,是早晚的事,也是好事。”
奶奶的话如同一声清磬,在书房内回响,瞬间抚平了沈母大部分的焦躁,也让沈知砚的心弦为之一震。
他没想到,奶奶在一旁看得如此分明。他和陈妍努力维持的“相敬如宾”,在老人锐利而慈祥的目光下,早已无所遁形。
那份刻意营造的和谐,缺少的正是感情中最基本、最无法伪装的真诚与悸动。
南书仪怔了怔,看着婆婆,又看看儿子,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不再多言。
她或许无法立刻释怀,但婆婆的断言和儿子的沉默,让她明白此事已无转圜余地。
消息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沈家内部激起了一圈涟漪,但很快便在沈知砚的掌控和“性格不合”这个万能理由下,渐渐归于平静。
坐在返回市区的车里,窗外是流动的城市灯火。
与陈妍关系的彻底斩断,仿佛卸下了一个沉重的伪装,带来了一阵短暂的松快。
但随之弥漫上心头的,是一种更深的空茫与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