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凡猛地睁开眼,火光在他布满血污的脸上跳跃,映得那双原本因剧痛而黯淡的眸子陡然亮起。他看见裂口里坠下道身影,落地时带起的风卷着火星掠过,吹得他额前汗湿的碎发簌簌颤动。
那人套着件洗得发皱的白老头衫,蓝白大裤衩上印着歪歪扭扭的派大星,趿拉的老拖鞋跟地面摩擦出轻响,嘴里还叼着根快化完的棒棒糖,嘴角挂着漫不经心的笑。
可当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扫过满地狼藉——断裂的肢体、焦黑的残骸、还有他身上深可见骨的伤口时,笑意瞬间敛去,眼底像淬了冰碴子。
李哥......林一凡喉间滚出两个字,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眼眶却不受控制地发烫。他从不是会示弱的人,此刻却在这道身影里,摸到了绝境里唯一的浮木。
李向阳脚尖在焦土上轻点,带起的火光中,他伸手将林一凡捞起。动作看着随意得像拎只猫,指尖却精准避开所有伤口,连擦过他断骨处的力道都拿捏得刚好。别怕,哥来了。声音里没了平日的嬉皮笑脸,只有沉得像山的笃定。
方才那道劈空的刀光余焰未熄,星星点点落在周围房屋的柴草上,转瞬便燃起熊熊大火。冬夜的风卷着烈焰,眨眼就将这片区域裹进火海,噼啪作响的燃烧声里,隐约混着藤蔓被灼烧的闷响。
剩下的血罂藤像是被彻底激怒,呼啦啦从黑雾深处翻涌而出。紫黑色的藤身绞成巨蟒般的洪流,顶端的血色眼球齐刷刷转向两人,瞳孔里跳动着贪婪的红光,铺天盖地压过来时,连火光都被遮去大半。
李向阳将林一凡往身后一护,左手左手握着的刀萦绕周身碧火地窜起半人高,泛着诡异的青蓝:什么狗东西?也配在老子这儿撒野?
李向阳嗤笑一声,身影突然化作道残影,手腕翻转间,月白长刀已在掌心转出个漂亮的刀花,刀柄被稳稳攥住的刹那,周身灵气陡然暴涨——无数道金光从他毛孔里喷薄而出,像千万柄淬了火的利刃,在身侧织成道旋转的光墙,连空气都被割得作响。
林一凡靠在断墙后,肋骨断裂的剧痛让他几乎窒息,却死死盯着战局,看着双方攻势凶猛的战场,兴奋的双眼通红,目光飞快掠过那些被金光扫过的地面——刀气割裂的痕迹里,渗着血罂藤的汁液,而汁液滴落处,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地面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
林一凡忽然注意到,离主藤越近的子藤,反应就越敏捷,仿佛被无形的线牵引着。
杂碎。李向阳的声音陡然沉了八度,煞气像实质般炸开,眉毛一挑间,眉眼染满杀人不眨眼的戾气,不管你是什么东西,敢碰我兄弟一下,我要你魂飞魄散!
李向阳提着刀直冲藤群,月白刀身萦绕着碧火,每挥出一刀,火焰便在掌心炸开成盛放的莲花,花瓣坠落处,血罂藤瞬间被点燃,连带着周围的焦土都在自燃,空气里弥漫着罂粟燃烧的诡异甜香,混着藤蔓灼烧的腥臭,形成种令人作呕的气息。
林一凡后背抵着墙,指尖因用力而泛白,视线死死黏在火光中李向阳穿梭的身影上。
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的瞬间,一阵天旋地转袭来,眼前阵阵发黑,但他死死咬住下唇,铁锈味在舌尖炸开也浑然不觉——这等堪称神迹的场面就在眼前上演,他怎么能闭眼?
胸腔里像是揣了团滚烫的火,每一次刀光剑影的碰撞都震得耳膜嗡嗡作响。林一凡死死攥着拳头,指节捏得发白,喉间抑制不住地滚出细碎的喘息,眼神亮得惊人,像盯着毕生心血终于有了突破的研究者,带着近乎贪婪的狂热,一瞬不瞬地锁着那片火光,连呼吸都忘了节奏。
方才余光瞥见黑屋墙角的阴影里,有团蠕动的东西,每次主藤发动攻击,那东西就会收缩一下,像是心脏在泵动。
李向阳突然后退几步,刀背磕开一根缠向脖颈的藤鞭,反手将身后半塌的房屋劈得粉碎,砖石飞溅中,他皱了皱眉,旋身掠到林一凡身边,伸手将他往肩上一扛。
林一凡下意识抓紧他的胳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哥,它是什么东西?他声音压得极低,却精准地抓住重点,弱点在哪?
李向阳被他抓得胳膊生疼,低头看了眼手背上掐出的五个青紫指印,没好气地啧了声,却还是应道:它是血罂滕,吸食活人血肉和死人灵魂长起来的,会从生前死于罂粟的人,血肉中长出。他顿了顿,补充道,弱点是它的根,形似一团会动的肉瘤。
说话间,黑屋的墙皮突然被无形巨力扒开,灰砖混着尘土砸落,成百上千根紫黑色藤蔓破土而出。这些藤蔓比之前粗壮数倍,水桶粗的藤身覆着青铜色鳞片,鳞片间隙渗着暗红汁液,滴在石板上腐蚀出坑洞。
最骇人的是顶端——孩童拳头大的眼球里,虹膜是浑浊的血色,此刻齐刷刷转向李向阳,瞳孔里映出他痞气尽散的脸。
李向阳将林一凡往远处空地一扔,老拖鞋碾过地上的血渍,发出一声:在这儿待着,别给哥添乱。话音未落,他猛地侧身,避开从斜后方抽来的藤鞭——那鞭梢扫过的空气,竟被抽出道焦黑的痕迹,带着浓烈的硫磺味。
来得挺齐啊。李向阳扯了扯老头衫领口,露出锁骨处若隐若现的青色胎记,慢条斯理地拔刀。刀身从鞘中抽出时,摩擦声作响,每拖出一寸,周身暴涨的灵气就强盛一分。他屈指在刀柄上敲了敲,三朵碧火莲花在指尖悠悠转动,眼神却冷得像冰,急着送死?老子成全你。
血罂藤群发出的低鸣,像是在嘲笑。下一秒,所有眼球同时收缩,藤蔓如潮水般涌来:有的直挺挺如标枪,带着破空锐啸;有的蜷成螺旋状,显然是要绞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