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一支满载奇珍的车队缓缓驶出鸡鸣城,朝着启明镇方向行进。
百里雄端坐车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的礼单。
开放所有商路、百年关税全免、千万灵石捐赠……
这些条件诚意十足,不可谓不丰厚。
事前,他向飞云送去照会。
既是为免擅闯边界的嫌疑,更是要将这位城主拉入局中。
收到飞云传来的同意讯息时,百里雄心中暗松半口气——
至少对方愿做这个见证。
启明镇会客厅内,青袍儒士静坐主位,飞云城主陪坐一侧。
“吴使者。”百里雄对着青袍儒士深深一揖,随后呈上礼单。
吴使者接过玉简,目光随意一扫,便递给了身旁的执事。
那上面令人咋舌的数字,貌似在他眼中不过是寻常账目。
百里雄心中微沉,面上却愈发恳切:
“此前种种,实乃族人愚钝,曲解了本座善待邻里的本意!
今日特将此獠带来,任凭使者发落!”
他侧身示意,一名被灵锁缚住的金丹执事被推搡上前,面色惨白如纸。
百里雄作势抬手,掌心真元凝聚,厉声道:
“胆敢败坏我百里家与镇妖军的情谊,今日便废你修为,以儆效尤!”
他出手看似凌厉,实则心存侥幸,
期盼着那位始终神色淡然的星火使能出言阻止——
这既能展现对方宽宏,也是给自己一个台阶。
就在他掌风将吐未吐之际,
吴使者恰好抬手端起了茶几上的青玉茶盏,垂眸轻呷了一口。
氤氲的水汽模糊了他眼底的神色,既未出言阻拦,也未流露丝毫异样。
百里雄心头一凉,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一咬牙,掌力吞吐,精准地击在那名替罪羊执事的气海丹田处。
那执事闷哼一声,周身灵力瞬间溃散,修为尽废,萎顿在地。
直到此时,吴使者的声音才悠悠响起,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惋惜:
“百里家主,这是何必?
不过是些生意上的寻常摩擦,何至于出手如此之重,毁人道途呢?”
他语气温和,甚至带着几分劝解之意。
但百里雄与旁观的飞云城主心中却同时一凛。
他们看得分明——
这星火使早不开口晚不开口,偏偏在人已废掉之后才出言“劝阻”。
这份看似置身事外的淡然,实则是一种更深沉的狠辣与掌控力。
飞云城主垂下眼眸,暗暗警醒:
“此子……绝非善类。与之合作,须得更慎之又慎,得罪不得。”
百里雄背上更是沁出一层冷汗。
他彻底明白,眼前这位笑容和煦的星火使,其难缠程度远超预想。
最让百里雄意外的是,对方竟坦然收下厚礼,既未刁难也未折辱。
这种纯粹商业化的应对,反而让他看到转机,心中一动,
百里雄心念电转,脸上随即浮现出更为恳切的笑容,
他再次拱手,声音也放得更缓:
“使者海量,令人感佩。此番误会冰释,实乃两地之幸。然而,”
他话锋微转,语气中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追忆与惋惜,
“每每念及星火小镇昔日盛景,车水马龙,商贾云集,
两地修士百姓往来如织,宛如一家……
如今对岸工坊旧址依旧空置,
我族中上下,乃至昔日曾受惠于工坊的附庸家族,
无不翘首以盼,期盼使者能率众重返故地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仔细观察着吴使者的神色,
同时袍袖微动,一道以灵光勾勒的立体图景在众人面前缓缓展开。
那正是精心规划的鸡鸣城对岸区域,
不仅标注出比原先更为宽敞的工坊用地,
周边还规划了专供镇妖军家属居住的宅邸、子弟求学的书院,
甚至一片环境清幽的灵田,其用心之深,条件之优厚,远超以往。
“百里家族愿倾尽全力,为星火小镇重建提供一切便利。
不仅旧址地块双手奉上,周边三处灵脉亦可划归贵方使用,
且百年内,鸡鸣城只象征性收取一成的管理费,绝不干涉内务。
但求使者能再给鸡鸣城一个弥补前愆、共襄盛举的机会。”
百里雄言辞恳切,目光灼灼,仿佛将家族未来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这次邀请之上。
会客厅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神色淡然的青袍儒士身上,等待着他的回应。
飞云城主心中微微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呵呵一笑,捋须道:
“百里道友确实诚意拳拳。
不过,吴使者,启明镇初立,百废待兴,
各项合作方才步入正轨,
我飞云城上下可是期盼着能与镇妖军共创新的辉煌呢。”
他这话说得圆滑,既未直接否定百里雄,却也点明了现状。
吴使者静静听着,目光在那灵光地图上停留片刻,
指尖轻轻拂过茶盏边缘,首对飞云城主微微一笑。
这才将目光转向百里雄,笑容依旧温和,语气平稳听不出波澜:
“百里家主的美意和厚礼,在下心领了。
昔日种种,已如过眼云烟,鸡鸣城的诚意,启明镇已然收到。
只是……”
他略作停顿,厅内仿佛落针可闻。
“启明镇在此落地生根,承蒙飞云城主及各方道友鼎力支持,方有今日雏形。
镇中数万修士百姓已然安顿,
各项设施、阵法也已按新址规划布置妥当,
迁徙劳民伤财,非智者所为。况且,”
他话语微顿,目光扫过百里雄带来的丰厚礼单,意有所指,
“合作之道,贵在诚心与可持续,并非一定拘泥于地理之远近。
鸡鸣城既已开放商路,减免税赋,两地往来便利,未来合作的空间依然广阔。
家主以为呢?”
他并未直接拒绝,却点明现状,以及迁徙的弊端,
同时肯定了百里雄此次带来的“诚意”,
并将未来的合作引向了更务实的“商路往来”之上,
言辞恳切,让人难以反驳。
百里雄闻言,眼底深处最后一丝期盼的光芒缓缓熄灭。
他知道,重返故地的希望,在这一刻已然渺茫。
对方给出的理由合情合理,他若再坚持,反倒显得不识时务了。
他心中暗叹一声,面上却不得不维持着风度,拱手道:
“使者深谋远虑,是鄙人考虑不周了。
既然如此,日后便依使者所言,重在通商合作。”
这一刻,百里雄清晰地感受到:
有些机会,一旦失去,便再也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