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些和尚最多也就有道门三境或者佛门回向心的修为,远比不上黑衣番僧厉害,今日斗法结果不问可知。
齐王瞧了瞧东边台上的这些和尚,发现都是天京城中最为出名的高僧,徒子徒孙无数,城中百姓视为罗汉活佛一般的,故此对路宁之言未免有些不信。
他皱了皱眉头道:“东边台上这些和尚可都是大梁有名的高僧,也不光大觉寺一家,其中有几位连天子都有所耳闻,说是佛法深湛,不啻于罗汉临凡,难道都斗不过那黑衣番僧?”
“即便他能有些神通,但到底来自西域边陲,怎见得就一定胜过我大梁的和尚?”
沁阳公主注意力却不在这些胜负上,“这怪兽就是西域的狮子?本公主却是不曾见过,果然好玩……”
“依我看院主说的甚是,这西域老和尚连这么大一头狮子都能降服的如同狸奴,比起那些只会念经和吹胡子瞪眼的和尚自然强的多了。”
路宁闻言一笑,“公主殿下说的是,与贫道不谋而合。”
几人说说笑笑,正闲谈间,却见广场之中聚集的百姓已然越来越多,有个官员模样的人与大觉寺的方丈商议过后,觉得再等下去人只会越来越多,便宣布比试正式开始。
原来当初这西域番僧到天京传法,并且想要在破庙的原址上再新建起一座寺院来,初时天京百姓哪里看得上这西域番僧?因此传道十分不畅、信众不多。
后来黑衣老僧与弟子们便开始展现法力,并且得了太常寺一位副卿助力,方才渐渐有起色。
城中诸多本地的寺院因为这番僧所传播的法门与中土佛寺大大不同,有许多冲突之处,故此共推大觉寺出面干涉,先是辩经,双方谁也驳不倒对方,那位太常寺的副卿便说既然辩经相当,那就不妨论一论法,这才有了今天这场佛法比较之会。
场中那官员模样的,便是太常寺副卿谴来的使者,他与大觉寺方丈大师一说完话,黑衣老僧身边侍立的四僧之一便缓步走到台前。
他口宣无量世尊的佛号,自称戒得,与大觉寺的慧法方丈重述约定,两家比试佛法神通,第一场乃是大觉寺出题,第二场西域僧侣这边出题,第三场则是互出难题,能完成对方题目者为胜,若是不分胜负,则由在场百姓为评判。
待到规矩宣读完了,戒得和尚便道:“方丈大师,如此一来贵我两家便算是定下约了,如今四方施主们都等得急了,不如就请大觉寺快快出题吧。”
普慧方丈主持寺院的本领高超,却不擅长神通法术,不过他们与城中诸多寺院早已经商量好了对策,见戒得如此说也不慌张,口颂佛号道:“解脱世尊,既然如此,请戒得师兄恕老衲失礼了。”
“我佛门有三宝,乃是佛、法、僧,久闻你西域法宗之名,不如这第一场就比说法度人如何?”
塔上的两女闻言好奇问道:“法宗?这佛门不都是一家么,怎么还有什么法宗?”
齐王略懂一些,解释道:“佛门据说有三宗流派,中土多是有宗一脉,空宗也有些大庙传承,但是法宗多在域外流传,中土罕见,因此你们不知。”
路宁也道:“那戒得和尚口宣无量世尊佛号,可见是法宗传人,普慧方丈当是有宗弟子,成京城中有一座戒轮寺,乃是武道圣地,贫道有幸去过一次,他们乃是空宗。”
“这三家虽然都是佛门,但根本经义不同,故而相互之间有些不睦。”
二女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那场中的戒得和尚已然允了普慧方丈之言,然后就见黑衣老僧身边四僧之中走出一个身披袈裟、头带毗卢高帽的大和尚,身高过丈、须髯虬张,看着像武夫多过僧人。
这和尚站在西边高台前端,从怀中取出一件法器来,一头乃是三股的金刚杵,另一头则是个铜铃,伸手摇动,口中念念有词,却不是在念诵什么咒语,而是将他这一脉的佛法精义念诵传播。
这和尚不是中土人士,官话说得不甚畅通,他这一脉的佛法精义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听懂的,故此一开口众人便自有些昏昏欲睡之感。
但他手中那金刚杵铜铃的声响却是越来越大,渐渐仿佛铜钟一般,发出一阵阵摄人心魄的响声。
百姓们初时还不觉,这响声听得多了,看这大和尚的眼光就渐渐变了,只觉他越发高大神圣起来,不多时便有许多百姓不自觉地跪在地上,口中跟着和尚一起复述起经文来。
而且随着钟声回荡,受影响的人也越来越多,刚开始还只是高台周边,眼看着越跪人越多,渐渐扩散到院外、寺外去了,甚至连黑衣老僧座下的狮兽都被吵醒,一阵摇头晃脑,身体却不曾动,像是怕把老僧摔下来的模样。
多宝塔上,路宁微微摇了摇头,真气离体将塔中诸人护住,沁阳公主不知全靠路宁暗中护持众人,遥遥见塔下跪倒无数百姓,不由咋舌道:“这和尚本领不小,说法之际居然能感动这许多百姓。”
路宁却道:“以法力强制人心,不是佛门正道。”
齐王面色难看,作为朝廷大臣、一国亲王,他最见不得这种事情,不禁皱起眉头,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遣人捉拿妖僧的好,还是继续看热闹的好。
正当此时,就见东边高台上一个白眉白须的老僧,口宣一声佛号,亦开始念诵佛经。
他所诵的,乃是普天下流传最广、最为普通百姓所素知的几部佛经之一,极乐本源涅盘经,又名往生经的便是,这经文平素乃是寻常百姓寿尽身死之时和尚们做法事时所诵,最是通俗不过,便是不懂文字之辈闻听的多了,往往也能背诵几句。
老和尚轻声细语的颂念此经,初时被那大和尚的铜铃死死压制,几乎传不出高台之外。
但随着时间推移,这经声一字一句渐渐穿透铜铃之声,播与四方,许多已经跪倒在地诵经的百姓听了这声音,渐渐转跪为坐,盘腿结跏、双掌合十,口中跟着念诵起这往生经。
不多时,老和尚便已经汇聚起无数百姓,共同一字一句念诵着,“……拔一切业障,得生西方净土、四重五逆十恶谤方等罪、悉得灭除……”
说来也怪,这往生经的字句渐渐便将大和尚声若洪钟的铜铃声压过,反而无人再复述他所念诵的法宗经文,全都改念往生经了,由跪而坐的人越来越多,甚至天空中飞过的鸟雀都落将下来,在大觉寺各处房屋殿顶之上聚集,如同被佛法所感染一般。
就连黑衣老僧座下的狮兽也将头垂下,不复先前摇头晃脑的模样。
这般景象将塔上除了路宁之外的人都瞧得惊了,齐王满面笑容,“果然还是我中土佛门技高一筹,那西域大和尚的铜铃虽然霸道,但到底还是不如白眉白须的这个老和尚。”
“本王记得他好像是云岩寺的和尚,名叫知觉,不识文字,一生只学了一本极乐本源涅盘经,日夜念诵不休,天京城中引为奇谈,想不到他竟然有如此神通法力。”
路宁点了点道:“此乃是佛门开口禅法,想必这位高僧念诵这往生经多年,由诵经中觉悟了佛门神通,虽然这位知觉禅师未能做到开口成法,但也有些妙用,那西域大和尚运用法器迷惑人心,法门过于下乘,比说法,自然是不敌开口禅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