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宁知这方老爷被邪教迷惑已深,罪孽深重,有心一剑杀死,但毕竟还未寻着梅道人,故而按住心头怒火,先问妇人与胡乱鬼可知道梅道人去处。
那鬼差便道,自家除了听命方某命令之外便是忙碌阴司公务,除了最初受五雷法降服之时,不曾再见过梅道人。
妇人则说自家被拘禁在方宅之内,只见过梅道人一两面,看去不过是寻常道人,来去均是化光而行,别的时候倒是不曾显露什么法力,也不知道他除了此地更有何处落脚。
连番无功,路宁只得再来问方老爷,他此时倒是不敢再骂人,却无论如何也不肯说出梅道人下落。
路宁不肯随意用通逼供之法,冷冷说道:“你罪孽满身,若是将邪教主者情形说出,我还能将你送官,说不定勉强落个活命,如若不然,剑下必定不饶,是死是活,你作何打算?”
方某战战兢兢回道:“你休要唬我,你若杀我,坏了我教大事,梅老师必定饶你不得!”
路宁久读诗书,知道此类邪教之徒往往中毒极深,已然失去理智,往往悍不畏死,但若依着人性弱点着手,说不定还能有法可想,故此有意撩拨他道:“那梅道人确有几分本事,只是你们邪教中人全都自私自利,他凭什么为你报仇,便凭你献了些金银么?”
方老爷道:“我乃教中头目,传教功劳甚大不说,还得有梅老师亲授的法术,岂是寻常人可比的。”
“你若伤我,梅老师必定发怒,休看你也有几手法术,梅老师若要杀你,不过杀鸡一般。”
路宁不屑一笑,将得自元真的铁符取出,在方老爷面前晃了一晃道:“我也不是没杀过你教中人,你可知道,那梅道人非但不曾找我报仇,反而将十多位教众一并用邪法杀了,死得惨不堪言。”
说到此处,他故意用眼神看一看方某,只吓得他浑身一激灵。
此人这才回想起教中传言,都说教主和教中高层练有法术,若是胆敢背叛劫王教者,必定死于非命。眼看得眼前剑刃加身,性命眼看不保,背叛亦是死路一条,不由得体似筛糠,屎尿齐出。
见方老爷知道怕了,路宁便又道:“总是邪教,一贯视人命如草芥,不过你若真想活,我也身怀不凡法术,你若能说出梅道人下落,我说不定还能救你活命。”
“小的愿说,小的愿说,那梅道人……”方老爷这时才如梦方醒,开口愿意交代实情,却不曾想,他才开口说了几个字,脸色已然大变。
路宁早就提防,一把抓住此人,催动玉锁金关诀,便有无穷天地元气往他体内涌入。
劫王教虽然早在此人身上设下邪法,一旦背叛或者被抓被拘禁,便能取人性命,但邪法毕竟不够奥妙,路宁以道门正宗法力救援,果然有几分效果,暂时护住方老爷一命不得就死,就见得他吐了两口血,居然缓将过来。
其人生怕话说的慢了路宁不再出手相助,扯着嗓子嚷道:“梅道人,梅道人就在安宁侯别府躲藏!”
说罢,又是几口血喷出,整个人奄奄一息倒在当场。
安宁侯乃是大梁朝所封的侯爵,封地便在并州大智城,世袭罔替,自开国至今已经传了数代以上,乃是大智城中数一数二的权贵,威势还在州牧之上。
路宁万万想不到这梅道人居然藏在安宁侯的别府,难怪施之魏严溯发动许多人找了这么多天也是线索寥寥,倒不是他们不曾出力,实在是梅道人隐藏的太绝,居然藏到了大梁顶尖权贵之家,便是列仙观和宝珠严氏都有几分势力,却哪里能入得了侯府之门。
此时方老爷被妖法所伤,虽然得路宁相护,天地元气一直不曾断绝,却也是出的气多,进的气少,倒在地上犹自喃喃道:“你答应救我的,答应救我一命,不可失信,不可失信啊……”
路宁极为厌恶地看了他一眼,但还是给其喂下了一颗定春丹。
谁想到定春丹的效果也自不大,方某状态只好了一瞬,随即便又故态复萌,只得道:“我已经出手,只是这妖法有些厉害,你身体又虚得紧,却不是我不肯用心。”
“再说你罪孽深重,便是自己的妻子亲儿都可以舍弃,似你这等人,也不配活在世上。”
方老爷犹自不肯就死,挣扎说道:“我不曾舍弃儿子,老师说过,是收我儿子当个道童,日后若是有缘,说不定还要收为衣钵传人。”
路宁摇头叹道:“邪教中人所说你也敢当真?我几月以来追索梅道人,发现他四处搜罗幼童,连狐妖都不曾放过,岂是真心收徒的样子?你又有多久不曾见过你儿子了?只怕他早就被梅道人害死了!”
“不会的,不会的!”方老爷内心岂不知儿子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只是他为人自私之极,一直自我安慰,假作不知罢了。
如今被路宁点破,惨叫几声之后又是一口血喷出,这次终于委顿于地不动,一命呜呼了。
那鬼差胡乱鬼正在旁边,伸手一抄,便自其尸身之上抄起一层薄烟,对路宁说道:“上仙,此人已死,魂魄在此。”
路宁知道方老爷死有余辜,因此挥手让胡乱鬼收了此人魂魄,以他的罪孽深重,死后阴司之内必有报应。
方宅之事既发,方某人也被妖法所害,路宁推测此中事恐怕瞒不得太久,既然得知了梅道人去向,还是得抓紧去安宁侯别府一探才是。
只是这妇人并无大过,反而十分凄惨,路宁也不好就此甩手不理,于是便令胡乱鬼道:“你且收住方某人魂魄,待回头送往阴司治罪,然后去宅中看看有无什么金银细软,寻些过来与我。”
那胡乱鬼其实十分凶戾,可惜为雷法所克,如今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闻言不敢不从,当即化阵旋风去了,不一时卷了些金银珍玩之类的过来。
路宁也不细看,随手将这些东西包起,将其递给妇人。
那妇人含泪接了,路宁又令胡乱鬼道:“你先前劫来这妇人,如今也不需你送回去,毕竟如此不清不楚,日后她也为难。”
“你且将她送去列仙观外,然后再去安宁侯别府之外寻我。”
然后又对妇人道:“那妇人,你到了列仙观,只管敲门找里面管事的道爷,是施之魏施道爷也罢,是薛峙薛道爷也罢,找到这两个人,将前事诉说,求他二人设法将你送回家中,解释一番。”
“有列仙观仙长作证,又有这一包金银,日后便可好生度日,与前事再无瓜葛了。”
妇人欣喜之极,磕头如捣米,不住的谢恩,胡乱鬼见路宁发话,连忙化一阵风将妇人卷去列仙观不提。
路宁发落了胡乱鬼与妇人,也不管这书房之中死尸狼藉,隐了身形跃出方宅,寻路往安宁侯别府而去。
这别府亦在城东,占地极广,名头响亮,路宁这些时日在大智城中徘徊甚久,还真就知道此地,他脚程又快,不过顿饭功夫,便寻到了地头。
只见这座别府门头高大、墙高院深,虽是深夜,里面也隐隐听见狗吠人声,可见毕竟是侯爷府宅,与民宅不同。
路宁在府外略等了片刻,便有一阵阴森旋风吹至,风停处现出胡乱鬼来,躬身对路宁道:“上仙,那妇人已经送到列仙观,未知上仙可还有别的事吩咐小的。”
路宁之所以不曾放过此鬼,便是为了此时,当下将胡博士所绘画像取出展开,对胡乱鬼道:“我欲在这别府中找这两人,你且进去探来。”
那胡乱鬼正要行动,忽然将鬼眼往安宁侯别府大门左右看看,苦笑回道:“上仙,非是小的推脱,这府邸大门与院墙都被修道人施了法术,不许鬼神妖怪之类随意进出,否则施法之人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