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书瑶一夜没睡,脸上不见半点憔悴,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婉拒了林淑婉。
“淑婉,谢谢你的好意!
早饭就不吃了,我们担心港口的船!”
林淑婉也知道现在情况特殊,没有挽留。
她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她也着急下山,今天可是渔民的丰收日。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的起床,一个大人抱一个小不点,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山下走。
现在天才算彻底亮了,赶上下山的大部队,山道上挤满了急匆匆下山的人群。
林深海和黄书瑶走在最前面,村民的争吵声与脚步声,成了他们醒瞌睡的武器。
越靠近山下,那股混合着海腥、淤泥和腐烂物的气味就越发浓烈,直往人鼻孔里钻。
脚下的山路泥泞不堪,每一步都像踩在黏稠的年糕上。
“我草,这味道太酸爽了,海水把村民家的死猫烂耗子,都冲出来了!”
黄书瑶一脸嫌弃,用手在鼻腔边扇风。
“天气这么大,不赶紧收拾,要出事!”
“岛上的人都知道问题的严重性,他们早就把应对台风的方法,刻进了骨子里。”
林深海皱眉的看着路上的军属,还有一些逃荒者
他对着抱着两个娃的憨仔说道。
“憨仔,你一会给宋援朝提个醒,让他组织人巡逻,重点敲打后来者。”
“哎呀!”
憨仔被他猛的这么一喊,脚下一滑,差点没把手上的孩子扔出去。
“哥,人吓人吓死人!
我全神贯注的埋头赶路,你突然冒这么一句,吓的心跳加速!”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还好林深海眼疾手快的抓住他,自己却也踉跄了几步。
“这路跟滑滑梯一样,你竟然还敢走神,我看你是皮痒了!”
他也吓得不轻,哪会想到就正常说个话,唤醒了神游傻逼的肌肉记忆。
要是孩子真的摔着了,今儿事情就大发了。
憨仔看着一同瞪着他的三个人,眼里闪过心虚。
这三个人,他一个都惹不起,小心翼翼的把孩子往怀里紧了紧,加快了下山的速度。
平常一个小时的路,今儿硬是走了两个小时,终于来到山脚下。
这才把岛上的惨状收进眼眸,大家都倒吸一口凉气。
“我的老天爷啊……”
林娇的口头禅又冒出来了,声音都在发颤。
整个林家岛像是被一个狂暴的巨人,狠狠蹂躏过一遍。
低洼处积着浑浊的泥水,里面漂浮着烂树叶、死鱼虾。
岸边的树木东倒西歪,有的被连根拔起,有的拦腰折断,枝桠像断臂般无力地耷拉着。
房屋的状况更是惨不忍睹。
“我的房子!
我的房顶啊!
完了,全完了!”
一个逃荒来的汉子,看着自家几乎被掀掉半边屋顶的泥草屋,捶胸顿足,嚎啕大哭起来。
随着他的话落,又开始新的一轮抱怨,哭爹喊娘,破口大骂!
骂天骂地,骂海骂人,骂这个世道不公,他们在用骂声来发泄心中的不甘……
妇人们边抹泪,边数落。
“这可怎么活啊……
攒了大半辈子的家当,才盖起来的窝……”
不远处,几个军属聚集在一起,望着同样破损的家属院,面色也煞白。
一个性子泼辣的军属,猛地将手里的破瓦罐摔在地上,指着茫茫大海破口大骂。
“这遭瘟的贼老天!
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就不能给老百姓一条活路吗?
刮这么大的风,不是存心逼大家去死吗?
为了躲避旱灾,拖家带口的来林家岛这个穷窝子随军。
买不到物资,没有市集,没有火车,没有汽车,连块遮风的石头都立不住。
就好比是一个封闭的原始社会,这些我们都认,因为有口吃的吊命,有口水喝。
可是这,好不容易磕磕绊绊的把日子过起来,又是水灾。”
“就是!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在老家啃树皮!”
另一个逃荒者跟着附和,话里话外全是不甘,带着哭腔与怨毒。
咒骂声、哭泣声、绝望的叹息声交织在一起,好比一张沉重的网笼罩在残破的海滩上。
但岛上的原住民,与他们形成鲜明对比,台风这玩意年年都来,他们已经习惯了。
他们的祖宗已经把该流的泪都流光了,每家在后山都有一到两个必备的山洞。
每个山洞都是生的希望,可是他们用一推一推的打出来的,专门为这台风量身而定的避难所。
他们还安了门,风调雨顺的年景,禁渔期时候,他们就转移到山上。
山上的果树几十个品种,果子结得密密麻麻的,酸甜苦辣应有尽有。
就林家岛,这点人根本都吃不完,勤快的村民在山上晾果干,有的背回来喂猪,喂鸡鸭养生。
这一场连雨都没下一颗的台风,在他们眼里都是小场面。
海上的一些老把式,还会预测台风的时间和风速,比气象台准多了。
几个半大孩子,挽着裤腿,赤着脚,已经麻利地在水洼边、捡被冲上来的海螺和小螃蟹了。
“小舅,舅母!
快看!这边好多虾!
还有海蛎子!”
二娃兴奋地喊,脸上洋溢起笑容,被爱包围的孩子,真是一点忧愁都没有。
“你们几个想玩水,就去玩吧!”
黄书瑶宠溺的揉了揉二娃的脑袋,“但是要小心点地点,不准打光脚板。
现在捯饬都是石头树屑,还有瓦片,瓶瓶罐罐的残骸,一定要小心!”
几个小朋友,包括虎妞这个小不点在内,都齐齐的摇头,表示他们不去玩。
“你们练习过吗?
动作这么整齐,这又是抽什么疯?”
黄书瑶捏了捏虎妞的脸包子,“你懂个屁啊!
跟着凑啥热闹?”
“脏!”
虎妞往宋念国怀里躲了躲,小脸都快皱成包子了。
“粑粑···”
黄书瑶嘴角一抽,“人小鬼大,小时候你啃脚丫子,也没见你嫌弃!”
她又用目光看着几个娃和一条狗,“虎妞嫌脏,你们可从来没干净过,又是为点什么?”
大娃:“别人的房顶都掀了,我们的也应该遭殃了,得回去帮忙。”
二娃:“回去拿工具,装鱼虾!
嘿嘿···”
三娃,四娃异口同声的开口,“我跟二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