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自带一股咸腥味儿,吹散了硝烟,却吹不散弥漫在空气里的血腥味、与海水灌舱的沉闷呜咽。
褚新耀站在船头,年轻的脸上没有半点胜利的喜悦,眼里布满了担忧和惋惜。
一代枭雄,就这么落幕了,同为军人的他,心中的悲痛不以言表。
他扫视着逐渐沉没的大船,这可是部队的宝贝。
平常战士们当婆娘一样爱护,现在已经千疮百孔了,怎能不痛心。
正在大家忙碌的时候,远处响起了鸣笛声,姗姗来迟的救兵,几艘军团迅速靠拢。
“麻烦各位了,我想把这大家伙也带回去!”
褚新耀对二团和三团很不满,边界就他们三个单位驻扎。
才几十海里的路,他们都能磨迹在事情结束以后才到。
可见没有多上心,古人云,靠人不如靠己!
兄弟单位也靠不住啊!
二团和三团的领头人对视一眼,都是人精,他们能感觉到褚新耀的态度,在心里大喊冤枉啊!
其实褚新耀真的误会他们了,就这他们都还紧赶慢赶的,一路压着巨浪过来。
从接到命令,整理队伍,集合,再加上天公不作美,就像龙王爷发怒一样。
一个大浪接着一个大浪,真的快不了!
晚了就是晚了,事实胜过雄辩,还能怎么样,将功补过,铆足了劲干呗!
“各位战友,行动!”
一团的指挥员对着褚新耀敬了一个军礼,“褚师长,指挥权交给你!”
褚新耀绷着的脸,终于缓和了一点。
“麻烦兄弟单位的战友们,都去帮忙捞尸体吧!
特别是陈老的尸体,必须带回去!
甭管他最后那几下算不算幡然醒悟,该走的程序一步不能少!
船上那些哭爹喊娘的陈家人,统统铐起来,一个也别漏网!
拔出萝卜带出泥,陈家这窝萝卜,今儿个算是连根拔了!”
军人轰然应诺,绳索、钩爪纷纷抛向正在缓缓倾斜的陈家船。
水性好的战士已经跳入海中,去救援挣扎的陈家人和受伤昏迷的驾驶员。
他其中一个腿上还汩汩冒着血,面色煞白,军医迅速上前进行紧急处理。
作为一个技术兵,能坚持到现在都还没昏迷,也算是一能人。
让这些经常外勤执行任务的战士,都肃然起敬。
他们在心里,重新定义了文化兵,技术兵。
突然明白任何人都不比他们差,只是训练的侧重偏了而已,没有那么多时间训练体力。
反而这个技术兵的骨头,比枪林弹雨的他们还硬。
彦团长也上了船,看着陈意涵尸体,面色煞白,嘴唇哆嗦着。
这个曾经是他妻子的女人,就这么躺在浸满海水的驾驶舱里,他一时有些接受不了。
嘴里喃喃自语,“没了,活生生的一条生命,就这么没了!”
刚好赶来的林深海和黄书瑶听个正着,顿时升起一股莫名的火。
“咋的,彦团长是在缅怀亡妻,还是觉得她不该死?”
黄书瑶僵硬的脸,露出一抹讽刺的笑。
“没,对不起!
我没别的意思····”
彦团长解释的话语很苍白,有些语无伦次。
“陈意涵罪该万死,可这活生生的人命···”
“够了!”
褚新耀看着脸色越来越冷的黄书瑶,打断了彦团长的话。
“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战士们受伤。
你有时间在这缅怀罪犯,还不如去看看战士们,把受伤的战士转移到大船上去。”
“是!”
彦团长跌跌撞撞的离开了驾驶舱,看他仓惶的背影都知道,这件事情在他心里留下了痕迹。
“褚大哥,你看上他了?”
黄书瑶平静的声音,传进褚新耀的耳朵。
褚新耀心一紧,没敢直视她的眼睛。
“彦团长可能不是一个好将,但绝对是一个好兵!”
“如果这次他能顺利的留下来,你对他就算有知遇之恩,说声再生父母不为过。”
林深海意味深长的扫了一眼装鹌鹑的褚新耀,“他还是一个好狗腿子,指哪儿打哪儿那种!”
“啧啧···”
黄书瑶突然笑了,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
“褚大哥,你成长了,想留就留下来吧!
你在边团根基浅,有一个顺手的左膀右臂挺好的!”
褚新耀都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
他不得不怀疑其中有什么诈,抬起头认真的看着黄书瑶,“可以吗?
如果你···”
“没有如果,只要大方向不出错,怎么顺心怎么来!”
黄书瑶打断了他的话,最后看了一眼陈老头。
在林深海的搀扶下离开了,作为一个惧怕死人的她来说,在这里跟死人待这么久,已经是极限了。
林深海紧紧搂着她的肩膀,他能感觉到妻子身体的僵硬和微微的颤抖。
黄书瑶那双平日灵动狡黠的眼睛,此刻有些失焦,嘴唇抿得发白。
林深海心疼得要命,低声在她耳边说。
“瑶瑶,没事了,都过去了。
那老家伙是自己选的路,怨不得旁人。”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他自个儿造的孽,就得自个儿吞这苦果。
咱们有家有口的,还要讨生活,犯不着为不相干的人而····”
黄书瑶露出一个苍白的笑,“老公啊!
你媳妇没心没肺,怎能为旁人伤心,我是害怕,怕死人···”
林深海:“····”
这一忙,怎么把这茬忘了!
他轻轻安抚着黄书瑶,“你说你,活着的魔鬼都不怕,杀人也不怕,咋就怕一个一动不动的死人啊?
都经历这么多次,我还以为你习惯了哦!”
黄书瑶长长地、重重地呼出一口气,牙齿咬得咕咕直响。
“这个问题我们已经讨论很多次了,这个是真的怕,上辈子怕,这辈子也习惯不了···”
林深海也知道自家媳妇的短板,生硬的岔开话题。
“媳妇,你说陈家为什么要逃啊!
我硬是想破脑袋都想不通啊,水清则无鱼,咱爸比谁都明白。
既然没有判他们刑,一切皆有可能。
就陈老那些关系,兜里又有银子,走动起来,平反是早晚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