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林家小院。
锅里“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野味的腊香混合着海鲜的咸香,飘得满院都是。
林深海给大家添满酒,“托宋大哥的福,在荒年也吃上了野味。”
“不是啥好玩意,大家不嫌弃就行。”
宋援朝乐呵呵的开口。
“你看你,假打了不是,这可是肉啊!
哪有嫌弃的道理。”
黄书瑶轻笑,“海鲜虽然美味,但哪有大肉补身体。
褚大哥,你多吃点,这年景,京城的供应也不富裕。”
褚新耀看着一大桌丰盛得不像话的菜,心里五味杂陈。
“瑶瑶,太客气了,你这都快赶上席面了,褚大哥受之有愧啊!”
“给你接风洗尘,也就一餐,吃到嘴里,眼不见为净,就没有愧了!”
林深海夹了一块野猪肉,“都动手啊!
咋还客气上了!”
餐桌上瞬间又热闹起来了,大家开始大快朵颐。
腊野猪肉,南方待客的名菜,白切鸡,配上白灼杂货海鲜。
大家吃的满嘴流油,根本停不下来。
林猴子对老搭档的孩子,非常照顾。
生害怕褚新耀不好意思,亏待了肚子,一股劲的给他夹菜。
“孩子,快吃。
别讲理,把这儿当成自己家。
你和瑶瑶以兄妹相称,我和你爹并肩作战多年,好得穿一条裤子。
咱们这双重关系,你但凡客气一点,就见外了。”
褚新耀看着面前堆得像小山一样的碗,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够了,够了!
伯父,我是真不敢吃多了,几个月不见荤腥了,一下干这么多大鱼大肉,要遭!”
林猴子这才停下夹菜的动作,“也是,那多吃海鲜,那玩儿不油!”
黄书瑶放下筷子,眉头紧皱。
“京城的供应,都紧张成这样了吗?
你都几个月不见荤腥,那其他人不是更恼火?”
“供应三分之一都跟不上,有条件的都把孩子送去东北,把主意打到山上去了。”
褚新耀一脸愁容,“这么给你说吧!
干休所的老干部,供量都减半,稀饭都喝不饱,水也按毫升来分发给每个人。”
黄书瑶脸一白,“老干部活动得少,齐心协力度过难关,能理解。
但你在部队啊!
部队为什么连三分之一都供应不上,战士们怎么训练,出任务的安全又谁来保证?”
褚新耀一脸苦涩,“没办法,不止是战士们,人人都吃不饱。
京城很多老百姓,连棒子面都只能吃一分饱。”
场面进入了诡异的安静,气氛也变得沉重不少。
林猴子打破了沉默,“话题沉重了,有些事,不是咱们小老百姓能考虑的。”
其他人情商都不低,也跟着附和,岔开了话题。
一顿接风宴,就这么草草的结束了,大家情绪都不是很高。
褚新耀和宋援朝,起身告别离开。
“外面的情况不容乐观啊!
京城的情况都如此严峻,那其他地方只会更严重。”
黄书瑶心情很差,“我们这次出门要低调,低调再低调。”
“小瑶说的有道理,老虎还有打盹儿的时候。”
林猴子单手撑着额,眼里没有什么聚焦。
林深海轻轻的点头,他知道这个时代苦,也知道这特殊三年的艰难,但是没想到这么苦。
这跟书上看的和自己亲耳所听到的,亲眼所见到的,不是一个东西,感官也不一样。
就像被人当头打了一棒,他做不到无动于衷,却又无能为力。
他压住所有的心绪,拍了拍憨仔的肩膀。
“林家岛还要来人,你要多注意了,让岛上的村民,少跟家属院的人接触。
人饿极了的时候,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别羊肉没吃着,惹一身骚,家属们是有钱票,但她们的钱不好赚。
到时候被家属、按上投机倒把的罪名,一旦出事,你这个大队长难脱其咎。”
憨仔重重的点头,“哥,你们这次要去多久啊?”
“少则三个月,多则半年,看情况。
你给我搞几张空白的介绍信。”
憨仔眼中闪过不舍和羡慕,“我也想去,上海啊!我还没去过!”
黄书瑶嘴角一抽,“说得你哥好像去过一样!”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林深海无语的撇了撇嘴,“媳妇,你有点过分了啊!”
几个人都被逗乐了,林深海就是一个逗比。
玩笑过后,林深海正色对憨仔道。
“这次船我要开走,家属院你就不要来了,减少跟他们的接触。”
憨仔轻轻点头,他叹了一口气,吐槽道。
“岛上这些人一天都在说苦,苦,苦,人生比黄连还苦,每天都哭丧着个脸。
生在福中不知福,真该把他们弄到外面儿去看看,看看到底什么是苦。”
“懒得搭理那些,不着四六的玩意!”
黄书瑶想着今天那三个泼妇,胃里就一阵恶寒。
“天灾无情,去年是一个开始,今年才正式进入白热化阶段,什么时候结束,还是一个未知数。
有他们苦的时候,现在多少还能买着一点粮食。
等到下年,等到禁渔期,他们才知道何为“苦”。”
憨仔身体一晃,险些没有站稳,“今年要禁渔?”
“那你合着,留你下来干啥?”
林深海翻了一个白眼,“天灾什么时候结束,不好说。
但是禁渔,基本是板上钉钉的事。
不能只自己准备,你要组织村民都准备起来。
不然村民饿得像麻杆似的,你就是有大鱼大肉,也不敢吃。
三人成虎,流言的威力,不用我多说吧!”
这个憨仔还真知道,而且以前他装傻的时候,还亲身体验了一把。
“我知道了,按照你的要求,这次采集海带,大部分都是穷得开不起锅的家庭。
有了这次收获,都能买得起手摇船了,度过这次难关应该不难。”
“做得很好,知道你心里不服气。
跟其中有的人有仇,认为不该把机会给那些人。”
林深海心累,“你虽然有时候脑子打铁,转不过弯,但胜在听话。”
“哥,你到底是夸我还是骂我?”
憨仔脸一黑,不满的瞪着林深海。
“事情都结束了,你还不给我讲讲用意吗?”
“人蠢,脾气还不小!”
林深海把头伸一边去,“儿砸,给你憨叔解释一下。
为啥看很多人不爽,还要带他们出海发财。”
“切,炮灰论呗!”
林筵席一脸不屑,“这点小把戏,还想考我,老爸,你过分了,看不起谁也?”
林深海对儿子露出一个歉意的眼神,还没来得及开口,憨仔就问出了经典问题。
“啥是炮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