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三点,林家的三个男人回来了。
他们一身狼狈,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上面布满了泥水和冰碴子。
“回来了!”
黄书瑶往火堆里放了几块木材,“快去洗洗,把衣服换了!”
林深海眼里闪过内疚,明知道妻子害怕。
他却一意孤行的,把林爷爷气死。
这寒风凛凛的零下三十度,黄书瑶就这么守着火堆。
克服着心里的恐惧,看着孩子们睡觉。
“你跟娘,去屋里睡一会儿吧!
我们还早,要收拾这一身的狼狈!”
黄书瑶头都摇成拨浪鼓了,她不敢睡,不光怕死人,还怕姚氏使坏。
一个人学坏容易,学好很难。
万一姚氏对林老实的事,怀恨在心,她睡在姚氏的屋里,不就是案板上的鱼。
即便姚氏今天表现得很友好,也很和善,她也做不到完全相信姚氏。
说她怂也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罢!
为了狗命和孩子们的安全,她认。
她不露痕迹地给林深海使眼色,几十年夫妻。
林深海懂了她的意思,也不再劝,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姚氏确实要防着一点。
“那你慢慢烤火,我们去收拾一下个人卫生。”
林深海现在必须、从里到外洗一个流水澡。
衣服也得从里到外的换一遍,要不然黄书瑶不会挨着他不说,更不会让他挨孩子们。
黄书瑶的狗鼻子,有一个奇怪的功效,就是对死气特别敏感。
将死之人只要从她面前过,她就会胸闷犯恶心。
黄书瑶轻轻的点头,继续摆弄着柴火,她没在言语。
在林深海的强烈要求下,林猴子和林深远,也洗了一个流水澡。
林爷爷睡的屋子和炕,也点着大火烘烤了一遍,把林爷爷生前用的东西全烧了。
即便焕然一新了,黄书瑶也不进屋,她刚才可是看着林爷爷断气了,得反几天去了。
“明天能走吗?”
林深海轻轻摇头,“走不了,农场办理销户的手续,很繁琐。”
黄书瑶见他情绪不高,“你是在难过吗?”
“不,不难过!”
林深海点了一根烟,“只是有些意外而已,相隔几千里地,我们竟然给他送上了终。
心里不得劲,强势了一辈子的人,为了儿子和妻子,最后轮到这种下场,一口薄棺都没落上。
不过,爷爷也算人生圆满了,弥留之际,老六把他照顾得很好。”
“是啊!
也算是寿终正寝,在这个时代,属于长寿老人了!”
黄书瑶附和道,“意外和明天,哪一个先来真是一个未知数。
我们一到他就走了,这是万万没想到的。”
“他的命数早就到了,一直靠着心中的信念在强撑!”
林深海倒是看得清楚,“大悲大喜,加上我刻意的刺激,注定了他活不过今晚。”
黄书瑶倒没觉得他做错,学医的人都知道,一心求死,又咽不下这口气的人,有多难受。
那不是活着,是受活罪。
“你帮他解脱了,躺在炕上像一个活死人一样,反而拖累六弟,这样大家都好。”
林深海不想聊林爷爷的死,他岔开了话题。
“爷爷让我把老六带回去,你说我该带吗?”
“碰!”
坐在旁边打瞌睡的姚氏,不知道何时醒来的,一下就跪在林深海面前。
“老五,娘求你,把老六带回去吧!
碰碰···”
她说完就开始磕头,“以前都是娘的错,跟老六没有关系。
你一定要把老六带回去,都是因为我和你爷爷,两个老不死的,他媳妇,也跟着农场的二流子跑了。
你不带他回去,他就毁了!”
“起来吧!
这不在商量吗?”
黄书瑶翻了一个白眼,“有事说事,你作为长辈,又是磕头又是道歉的,你这不是求人,是逼迫。
我这人犟,你越是这样,我越是想反着来,毕竟我们之间还有仇。”
姚氏哭得梨花带雨,赶紧起身,她深害怕惹黄书瑶不高兴。
“黄氏,以前千错万错都是娘的错,我给你赔一个不是。
一定不要算到老六身上,他一直对你这个嫂子很尊重的。”
“我说了不算,关键还是要问老六自己。
他本身就没有犯事,他如果愿意离开,我倒是可以帮忙,很好操作的。
凭他能在这么艰苦的条件下,对没有生存能力的老人,不离不弃。
就值得我帮助,在某一方面,他是一个值得敬佩的人。”
黄书瑶自认为不是一个不好人,奸诈狡猾,自私自利。
但她佩服老好人,佩服知恩图报的人。
即便这个人其他方面很差劲,也值得她高看一眼,因为她自认为自己做不到。
林深远在里屋听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开口。
“谢谢五嫂不计前嫌,但我不能回去。
我回去了,娘只有死路一条。
这边的冬天看着活少,但夏季很累,不但要种任务地,还要给几百头畜生打扫畜圈。
粪便全靠肩挑,娘岁数大了,又是一个小脚老太太,干不了那么重的活。”
“啪!
啪!”
姚氏恨铁不成钢的在他肩膀上拍打,“回去,老六你必须回去,我饿不死,还有你两个哥哥在。”
“他们靠不住,你完不成任务,会被打死的。”
林深远眼眶泛红,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
瞬间就成了一条条明显的冰溜子,停在脸上。
“奉氏现在恨死我了,我走了,她也会带人来欺负你。
你都年过半百了,能经得起她折腾几个来回?”
“老六,你必须回去,不然娘死不瞑目。
娘当了一辈子泼妇,但敢对天发誓不欠任何人的。
在很早以前,对老五不好,是因为你奶奶,偏心偏得太明目张胆了。
我又不知道换子的具体原因,只能发泄到老五身上。
后来知道了真相,我也默认让老五去读书,我掌管着厨房,但从未在吃食上亏待过老五。
每天按时按量给他留饭。
那时老五只是一个孩子,我要想使坏,随便做点什么,他那个书都读不到那么顺利。
你大伯即便再强悍,我也不会害怕,因为我知道他是一个好人,不会杀人。
那年把你带到荒岛去,又完好无损的带回来,我就看明白了。”
姚氏叹了一口气,扭头看向摆弄柴火的黄书瑶。
“黄氏,你进门也有几年了,我可亏待过你,就是因为拿了你的粮本。
哪顿分饭,不是从最下面给你盛最干的,家里的活一人轮一天,可有轮过你?
老五,黄氏,你们摸着良心说,我可说了半句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