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灰色光线勉强穿透磐石镇高墙上的尘埃,给冰冷的金属和污浊的街道蒙上一层不祥的色调。镇子大门罕见地早早开启了一条缝隙,莱娜、江小川以及另外四名伤势较轻、自愿前往(或者说不得不前往)的队员,沉默地走了出来。
巴顿承诺的“基础装备”已经送到:几把保养堪忧的老旧步枪、有限的弹药、一些辐射中和剂、劣质解毒针、几天份的压缩口粮和浑浊的饮水。以及,一个沉默寡言、眼神如同荒漠般死寂的向导——一个名叫“哑巴”的老佣兵,据说他曾多次深入东区,是少数能活着回来的人之一,但也因此失去了大部分语言能力。
哑巴甚至没有看他们一眼,只是扛着一把缠满布条的狙击步枪,迈着仿佛丈量过无数次的步伐,径直向着东方那片愈发晦暗朦胧的地平线走去。
队伍沉默地跟上。身后,磐石镇沉重的大门缓缓闭合,仿佛隔绝了最后一丝文明的气息。
离开镇子防护力场的范围,空气中的辐射指数立刻开始攀升,盖格计数器发出令人心慌的微弱嗒嗒声。脚下的土地逐渐从坚硬的戈壁变为松软、泛着诡异色彩的沙烁,零星的扭曲金属和苍白骸骨开始出现。
哑巴的路线选择极其刁钻,他总是能找到相对坚实的落脚点,避开那些看起来就危险的流沙坑和辐射淤积点。他的经验确实宝贵,但那种毫无生气的沉默,也让队伍的气氛更加压抑。
越往东走,环境越发恶劣。天空仿佛永远被灰黄色的尘霾笼罩,阳光难以透下。风化的奇形怪石如同墓碑般耸立,地面上开始出现巨大的、深不见底的裂缝,从中散发出浓郁的辐射和腐败气息。偶尔能看到一些干枯发黑、形态诡异的植物残骸,仿佛在诉说着这里的死寂。
【能量感知】下,江小川能“看”到环境中弥漫着混乱而危险的辐射能量,以及地下深处那些冰冷的、如同淤塞血管般的暗色能量脉络。它们与活性种子曾经散发的生命能量截然相反,充满了毁灭和死寂。
怀中的种子依旧毫无反应,仿佛彻底融为了普通的石块。
途中,他们遭遇了几波小型的变异生物袭击——速度快如闪电的辐射蝎、能喷射酸液的腐化甲虫。依靠哑巴精准的远程点射和队员们的配合,有惊无险地度过,但弹药消耗和神经紧绷让每个人都疲惫不堪。
哑巴始终一言不发,只是偶尔会用手指某个方向,或者做出隐蔽的手势。莱娜凭借着丰富的经验,勉强能理解他的意思:避开那片区域、有东西靠近、原地隐蔽。
经过将近一天艰难跋涉,在夕阳即将再次沉入那片永恒的灰霾时,哑巴突然停下了脚步。他指向远处一片被巨大、扭曲的黑色岩山环绕的盆地,盆地中弥漫着肉眼可见的、带着莹绿色彩的辐射尘雾,那里的盖格计数器读数瞬间爆表,发出刺耳的尖鸣!
他然后指了指脚下,又指了指来的方向,摇了摇头。意思是:目标区域就在前面,我只能带你们到这里,再往前,他也不会去了。
他甚至没有等莱娜回应,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那片死亡盆地,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混合着恐惧和某种狂热的光芒,然后竟毫不犹豫地转身,沿着来路快速离去,很快消失在了昏暗的光线中。
他就这样走了,将队伍孤零零地留在了死亡区域的边缘。
“混蛋!”一名队员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
莱娜举起望远镜,仔细观察着那片盆地。盆地入口处散落着更多的骸骨,其中一些明显是人类,还夹杂着破碎的武器和装备残骸。岩壁上布满了巨大的、仿佛被什么东西撕裂过的爪痕。那莹绿色的雾气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缓慢蠕动,令人头皮发麻。
“地图上标注的目标点,就在盆地中央偏右的位置。”江小川回忆着“幽灵地图”的细节,同时【能量感知】全力向盆地延伸,但反馈回来的是一片极其混乱、狂暴的能量场,难以分辨具体细节,“能量场非常混乱,干扰很强。而且……有很多冰冷的、移动缓慢的生命信号……是枯萎者!数量很多!”
他们的目标,那可能存在的变异植物,就生长在枯萎者巢穴的深处!
“还有……那个地下裂缝的入口,”江小川指向盆地左侧一处尤其陡峭的岩壁下方,“在地图上标记的位置,应该就在那里。但被落石半掩着,看不清具体情况。”
是直接冒险穿过枯萎者巢穴去中央寻找植物?还是先尝试探索那个可能存在的、通往未知地下裂缝的入口?
“不能硬闯枯萎者巢穴。”莱娜果断否决了第一个方案,“我们的火力不够,一旦被包围必死无疑。先想办法靠近那个裂缝入口,看看有没有其他可能性。如果不行,再想办法绕路或者制造动静引开它们。”
计划已定,队伍借着黄昏最后的光线和嶙峋怪石的掩护,小心翼翼地向着盆地左侧岩壁摸去。
越靠近盆地,那股冰冷的腐朽能量气息就越发浓郁,让人呼吸不畅。脚下松软的沙地中不时会踩到破碎的骨头,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每个人都屏息凝神,心跳如鼓。
终于,他们有惊无险地摸到了那处岩壁下。果然,一个被大量碎石半掩着的、黑黝黝的洞口出现在眼前。洞口不大,仅容一人弯腰通过,里面吹出带着陈腐气息的冷风。
“入口在这里!快!”莱娜低声催促,心中升起一丝希望。
然而,就在最后一名队员即将钻入洞口的瞬间——
呜——嗷——!
一阵低沉而充满无尽怨恨与饥饿的嘶吼声,猛地从盆地中央的绿雾深处传来!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惊动了!
紧接着,四面八方都响起了应和的嘶吼声!无数冰冷的、充满恶意的生命信号在【能量感知】中骤然变得清晰而活跃,并从四面八方朝着他们所在的位置快速移动而来!
“不好!被发现了!快进去!”莱娜脸色大变,猛地将那名队员推入洞口,自己也紧随其后。
江小川负责断后,他刚弯下腰,眼角的余光就看到莹绿色的雾气中,无数扭曲蹒跚的身影正如同潮水般涌出!它们的速度比在绿洲时更快,眼神中的饥饿与疯狂几乎要化为实质!
他不再犹豫,立刻钻入洞口,同时反手从系统空间取出几块之前兑换的、普通版本的【星光板砖】,狠狠砸向洞口上方的岩壁!
砰!砰!砰!
板砖砸得碎石簌簌落下,暂时进一步堵塞了本就狭窄的洞口,希望能延缓枯萎者追来的速度。
做完这一切,他才转身看向洞内。
身后传来枯萎者疯狂撞击和挖掘岩石的令人牙酸的声音,以及那令人窒息的腐朽气息。
而身前,是一条向下倾斜的、漆黑无比的、通往未知地下的狭窄通道。莱娜和队员们已经打开了微光手电,光柱在绝对的黑暗中剧烈颤抖着,照亮了脚下湿滑的、布满了苔藓(?)的石阶。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混合着陈腐、霉菌、还有一种极其微弱的……类似于活性种子的生命能量?但又有些不同,更加古老、沉寂,甚至带着一丝……悲伤?
【能量感知】在这里受到了极大的压制,只能模糊感觉到这条通道深不见底,蜿蜒曲折,通向极深处。
“走!往下走!”莱娜的声音在狭窄的空间里带着回音,充满了决绝。
已经没有退路了。
队伍沿着湿滑的石阶,一步步向着黑暗深处走去。身后洞口处枯萎者的撞击和嘶吼声渐渐变得遥远而模糊,最终被绝对的寂静所取代,只剩下他们沉重的呼吸和脚步声在无尽的黑暗中回荡。
这条意外的通道,究竟会把他们引向绝路,还是另一条生路?
江小川握紧了手中为了应对近距离战斗而再次兑换的“被祝福的板砖”,精神紧绷到了极点。
而就在这时,怀中最深处,那枚沉寂了许久的活性种子,突然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悸动了一下。
仿佛在无尽的沉睡中,被地底某种同源却异样的气息,悄然触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