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强被囚车带走,三婶当场昏死过去。
李家大院的夜晚,被彻底的绝望和死寂所笼罩。
李静雯搀扶着被掐醒后仍在嚎啕大哭的三婶,将她送回房间。她看着满屋子六神无主的亲人,听着耳边压抑不住的啜泣声,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这才短短一天。
一个堂哥,涉嫌上亿的商业诈骗,被刑事拘留。
一个三叔,因重大责任事故罪、渎职罪,被正式批捕。
李家,这个在银河村屹立了百年的大家族,仿佛在一夜之间,就要分崩离析。
“下一个……会是谁?”李静雯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这个念头。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堂哥李建军的房间。
李建军自从接到那个电话后,就一直将自己反锁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不言不语。无论外面的人怎么敲门,怎么呼喊,他都没有任何回应。
李静雯的心,一点点往下沉。
她走到李建军的房门前,抬手想敲门,却又无力地放下。
她能说什么?
安慰他?告诉他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连她自己都不信。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根本不是什么意外,而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连环绞杀。既然是绞杀,就不会只断一指,而是要将整只手,甚至整个人,都彻底碾碎。
李建军,逃不掉的。
果不其然,就在李家众人还沉浸在李强被抓的巨大悲痛中时,一阵比之前警笛声更加刺耳、更加急促的警报声,由远及近,划破了银河村宁静的夜空。
这一次,来的不只是警车。
足足七八辆车,闪烁着红蓝交错的灯光,将本就不宽敞的李家大院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为首的,是几辆印有“检察”字样的车辆,后面还跟着几辆公安的车。
这阵仗,比抓李建浩时还要大得多。
车门打开,一大群穿着制服的检察官和警察冲进了院子。他们没有理会院子里那些惊恐的李家人,而是径直冲向了李建军的房间。
“开门!检察院办案!”
“砰!砰!砰!”
几下粗暴的撞门声后,那扇本就老旧的木门,被直接撞开。
所有人都看到,李建军正蜷缩在房间的角落里,抱着头,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他的脸上,满是泪水和恐惧。
“李建军?”为首的一名检察官,亮出了逮捕证和搜查令,声音威严,“我们是水城市人民检察院的。经查,你在担任临县纺织厂财务部副主任期间,涉嫌利用职务之便,侵吞、挪用公款高达三千一百二十七万元,数额特别巨大。现在,依法对你进行逮捕!”
“不……我没有……我不是……”李建军看着那张冰冷的逮捕令,语无伦次地辩解着。
但没有人听他的。
两名法警上前,将他从地上架起,冰冷的手铐,再次“咔嚓”一声,拷在了又一个李家人的手腕上。
与此同时,另外几名检察官和警察,开始对他的房间进行搜查。
很快,他们从李建军的床底下,搜出了一个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存在的行李箱。
当着所有人的面,行李箱被打开。
里面,不是现金,而是一叠叠厚厚的、用塑料袋密封好的文件,以及几十本银行存折和十几张银行卡。
一位检察官戴上手套,拿起一份文件,当众念道:“这是你以你父母名义开设的海外银行账户的流水记录,上面清楚地显示,从一个月前开始,陆续有总计一千五百万的资金,从境外汇入。”
他又拿起一本存折:“这是你在瑞士银行的秘密账户,余额,两百万欧元。”
“还有这些,是你用非法所得,在沪上、深市等地购置的六处房产的合同……”
每一句话,都像是一记闷锤,狠狠地砸在李家人的心上。
李建军的父母,也就是李静雯的大伯大娘,听到这些话,直接瘫倒在地。
“不可能!我儿子不会干这种事!”大伯嘶吼着,像一头受伤的野兽。
“建军他从小就老实,别说三千万了,就是三百块钱,他都不敢乱拿啊!你们一定是搞错了!”大娘哭喊着,想要冲过去,却被死死拦住。
李建军自己,更是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些他闻所未闻的“罪证”,大脑已经彻底停止了思考。
海外账户?瑞士银行?沪上的房产?
他这辈子连国都没出过,连飞机都没坐过,怎么可能会有这些东西?
这是梦吗?这一定是噩梦!
“人带走!所有证物封存!”为首的检察官一声令下,不给任何人辩解的机会。
李建军如同一个被抽掉灵魂的木偶,被法警押着,一步步往外走。
他路过李静雯身边时,忽然停了下来。
他用一种哀求的、带着无尽悔恨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堂妹,嘴唇翕动,嘶哑地挤出几个字:“静雯……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祖爷爷……”
他后悔了。
他后悔当初没有听李静雯的劝告。
他后悔自己被那份从天而降的“国企肥差”冲昏了头脑,以为真的是光宗耀祖,却不知那是一张通往地狱的单程票。
李静雯看着他,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的心,已经冷得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了。
雪上加霜。
不,这已经不是雪上加霜了。
这是天崩地裂。
一夜之间,李家年轻一辈中最有“出息”的三个男人,一个诈骗,一个渎职,一个贪污,全部成了阶下囚。
这个家,塌了。
彻底塌了。
李静雯扶着墙,缓缓滑落在地。她抬起头,看着祠堂里,祖爷爷李嘉泽那张黑白的照片。
照片上的老人,依旧带着温和的笑容,静静地凝视着这一切。
‘祖爷爷……您看到了吗……’
‘您的后人,要被……赶尽杀绝了……’
无尽的黑暗和无助,如同冰冷的海水,将她彻底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