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旁的茶寮里,竹编遮阳棚滤去午后烈阳,留下满室清凉。
玄霄坐在临窗桌前,指尖捏着一杯澄黄果汁,杯壁凝着细密水珠,衣襟内侧的暗袋已悄然归位,龙鳞的冰凉隔着布料轻贴肌肤。
对面的「曳石爵」阿波罗尼神情沉静如崖间顽石,指尖正摩挲着杯沿,目光落在杯中晃动的果汁上,似在思索着什么。
玄霄放下杯子,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关切,眼底却藏着了然的笑意——当初他可是特意留意过阿波罗尼与吟风爵的相处,还悄悄为维吉妮娅递过话:
“曳石爵,之前看你和吟风爵走得颇近,她那首‘树影衬着智者背影’的诗,我可都听过。如今你们的关系,总该有进展了吧?”
阿波罗尼指尖的动作一顿,向来平静的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随即轻轻摇头:
“维吉妮娅如穿林清风,热烈又纯粹,可我终究是背负世事的顽石。”
他浅啜一口果汁,语气带着几分悠远:
“她的心意我懂,只是我心系逐火之路的命运,实在不忍让她为我牵绊。”
玄霄闻言轻笑一声,挑眉道:
“顽石也该懂清风的温柔。维吉妮娅那般爽朗热烈,配你这份温厚理性正好。”
他想起方才遇袭的盗贼,话锋稍转:
“不过眼下也不急,近日雅努萨波利斯盗贼猖獗,我方才就遇上个偷东西的,已交由守卫处置。你行事也需留意,别让杂事扰了心。”
阿波罗尼颔首应下,指尖敲击桌面的节奏愈发沉稳,眼底却悄悄掠过一丝动容。茶寮的清风拂过,带着几分未说尽的情愫,与果汁的清甜交织在一起。
阿波罗尼思索了一会,有些不好意思看向玄霄道:
“征律爵,你有凯撒和剑旗爵在身旁,对这些应该比较擅长吧?我想请教一些经验。”
玄霄握着果汁杯的手指微微一顿,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他虽性子疏离,却也记挂着自己当初主动撮合的心意。
“凯撒与剑旗爵的相守,从无技巧可言,更像逐火路上的两道光,互为映照,也互为归依。”
他语气平和如静水深流:
“剑旗爵的孤勇是寒夜砺刃,我不试图暖化她的锋芒,只愿做她身后稳立的崖;凯撒的赤诚是燎原星火,我不刻意约束她的炽热,只愿能成为她筑牢护焰的堤。”
他抬眼看向仍带着几分局促的阿波罗尼,补充道:
“你不必刻意模仿谁。维吉妮娅的热烈,从不是要你变成另一种模样,只是想让你看见她的真心。你只需放下‘顽石’的拘谨,像和我聊雅努斯迷津推演般,跟她说说你的顾虑、你的坚守,便够了。”
阿波罗尼耳尖的微红未褪,却轻轻点了点头,眼底的迷茫淡了些:
“坦诚……原来如此。”
他指尖下意识摩挲着杯沿,似在细细琢磨这份“经验”,茶寮里的清风拂过,带着果汁的清甜,也吹淡了几分他的局促。
阿波罗尼似懂非懂,眉头微蹙,语气带着几分真切的困惑:
“可我总怕见了面,看着她明亮的眼睛,就脑子发空不知该说什么,杵在那儿多尴尬……”
玄霄闻言,耳尖竟悄悄泛起一丝淡红,指尖下意识摩挲着杯壁的凉意掩饰局促——向来疏离的人,说起这般亲密事,倒添了几分少见的青涩。
他眨了眨眼,声音压得低了些,带着几分藏不住的羞赧:
“很简单,你只需要这样这样再那样就可以了。”
说着,指尖轻轻在桌面划了划:
“她递诗稿给你时,你别光傻站着接,借着接稿的势头,指尖轻轻碰一碰她的手背就好!”
“聊到雅努斯迷津的推演细节,她凑过来细看时,你就微微侧头,凑在她耳边说两句推演里的巧思,气息轻拂到她发梢便收。”
(圣人?)玄霄继续说道:
“告别时不用绞尽脑汁想话题,递上一支你途经林间折的白月花,看着她的眼睛轻声说‘下次推演的趣事,还想讲给你听’。”
说完,他耳尖的红又深了些,连忙端起果汁杯抿了一口,避开阿波罗尼的目光:
“这些都是不刻意的小事,自然而然就好——既不唐突,又能让她感受到你的心意,总比对着面冷场强。”
阿波罗尼听得愣住,耳尖也跟着烧了起来,指尖下意识攥紧了衣角,脑海里已忍不住浮现出那些画面。
阿波罗尼脸颊涨得微红,指尖攥得衣角发皱,语气带着几分无措又急切:
“那、那要是她再邀请我去她家做客呢?之前她提了好几次,想让我跟她回去坐坐,我都找借口拒绝了……”
玄霄闻言,眼底笑意深了些,耳尖的淡红还未褪去,语气却多了几分笃定:
“很简单啊,她直接说什么你就答应就是了。”
他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
“去她家有什么不行的?不过是喝杯茶、聊聊天,只要她的要求不过分,你跟着去便是。”
说到后半句,他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几分促狭的羞赧:
“等关系再近些,你看机会亲她都可以——这样最能促进两人感情。”
见阿波罗尼眼神发慌,他又补了句温和的笃定:
“别担心,我看得出来,你和她之间的心意都是真心的,不过是缺了点主动往前迈的勇气罢了。”
阿波罗尼愣在原地,耳尖红得快要滴血,脑海里瞬间闪过和维吉妮娅独处的画面,既羞涩又有些隐秘的期待,攥着衣角的手指渐渐松开了些。
阿波罗尼愣在原地,脑海里瞬间闪过和维吉妮娅独处的画面,既羞涩又有些隐秘的期待,攥着衣角的手指渐渐松开了些。
玄霄看着他这副局促模样,忍不住轻笑一声,抬手扶了扶发间那缕醒目的丝金色挑染,指尖划过发丝时带着几分随性的坦然:
“阿波罗尼,你也老大不小了,别总对这些事情揪着不放、反复纠结。”
他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真心难得,维吉妮娅的热忱从不掺假,你对她的在意也藏不住——既然彼此有意,何不大方些?”
他放下手,目光落在阿波罗尼仍带羞赧的脸上:
“去她家做客也好,偶尔的亲密也罢,都是感情里自然的推进。不用怕做得不好,真心比什么都重要,她会懂的。”
阿波罗尼喉结动了动,轻轻点了点头,眼底的无措渐渐褪去,多了几分被点醒后的坚定,脸颊的红晕却依旧未散。
话音刚落,玄霄心里忽然咯噔一下,暗自嘀咕起来:
“不对啊……我为什么会说这些?这看起来像是我会说的话吗?”
素来疏离寡言、不擅儿女情长的自己,竟对着人侃侃而谈亲密技巧,连他自己都觉得疑惑。他盯着桌面的果汁渍怔了怔,又默默补了句:
“怎么还感觉……我在蛊惑人家往前冲似的?”
可瞥见阿波罗尼眼底渐渐亮起的坚定,那点莫名的纠结又悄悄松了劲——反正两人心意是真的,不过是推一把罢了,总比让清风绕着顽石空转强。
他轻咳一声,移开目光,假装刚才的内心戏从未发生。
可瞥见阿波罗尼仍愣在原地,手指还下意识攥着衣角,那点莫名的纠结瞬间被无奈取代。玄霄干脆站起身,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带着几分促狭的催促:
“哎呀,还愣着干什么呀?去啊!”
指尖的力道不轻不重,带着明显的鼓励:
“你一个男的,还怕吃亏不成?人家姑娘都主动好几次了,你总不能一直躲着吧?”
阿波罗尼被他拍得一个激灵,猛地回过神,抬头撞见玄霄眼底的笑意,耳尖红得发烫,却像是终于攒够了勇气,狠狠点了点头:
“好、好我去!”
看着阿波罗尼揣着满腔羞涩与坚定匆匆离去的背影,玄霄站在茶寮门口轻轻点头,眼底浮起一丝浅淡的笑意——这顽石总算肯朝着清风迈步,想来两人该是能成的。
收回目光,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发间的丝金色挑染,方才撮合他人的热络渐渐淡去,转而被一层细碎的顾虑取代。
“该去处理自己的事了。”
他低声自语,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海瑟音温柔的眉眼。
自己与海瑟音的婚礼,至今仍没个眉目。先前在城里,他已和刻律德菈举行过一场婚礼,如今再为海瑟音筹备一场,旁人会怎么议论?
玄霄不在乎流言蜚语,可他怕那些闲言碎语落在海瑟音身上,怕有人说她“鸠占鹊巢”怕她因这场迟来的婚礼受委屈。
指尖无意识收紧,龙鳞的冰凉隔着衣襟传来,让他纷乱的思绪稍稍平复。
“不管旁人怎么说,这场婚礼不能少。”
他抬步往城中心走去,背影重新恢复了往日的疏离与坚定:
“总得给她一份安稳的交代,才算不负她的等候。”
其实今日约见的本意,是想解决阿格莱雅的相关事宜,特意选了这个茶歇时段。
可阿格莱雅先前传讯说自己有要事缠身,暂不接客,计划才临时变动,转而约了阿波罗尼出来喝茶——没成想倒顺势撮合了他和维吉妮娅。
他轻轻叹了口气,将这点小插曲抛在脑后,眼下还是海瑟音的婚礼更要紧。抬步往街巷深处走去,身影渐渐融入午后的光影里,只留下茶寮里残留的淡淡果汁甜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