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
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划破了风雪夜的寂静。
黑色的汽车,稳稳地停在了路边。
车门“砰”的一声打开,一个穿着厚实羊皮大氅的高大身影,逆着刺眼的车灯光,走了下来。
王昆跳下车,几步就走到了沟边。
他看着在冰冷的排水沟里,正抱着一捆湿柴,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又一次次滑倒的银子。
眉头不由自主地紧紧锁了起来。
娘们就是麻烦!
他没有多说一句废话,直接弯下腰,伸出那只有力的大手,像老鹰抓小鸡一样。
轻而易举地就将浑身沾满了泥土和雪花、狼狈不堪的银子,从沟里给一把拉了上来。
银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不轻,等她站稳了脚跟,借着车灯的光看清来人是王昆时。
一张俏脸更是瞬间变得煞白,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不安。
“王……王老爷……”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紧张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王昆看着她这副又可怜又狼狈的模样,非但没有半分怜香惜玉。
眉头反而皱得更紧了,语气严厉的训斥道。
“你不要命了?!”
“天都黑透了,一个大姑娘家,还在这种荒郊野外的瞎晃悠!
就不怕从林子里窜出几只饿狼来,把你给叼了去?!”
听到“狼”这个字,银子瘦弱的身子明显地哆嗦了一下,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
她下意识地往王昆那高大的身影后面缩了缩,仿佛那里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
随即,她才低下头,用蚊子哼哼般的声音,低声解释道:
“今天……今天为了多挖点野菜,走得太远回来晚了……到家一看,灶里也没柴了……”
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无法遏制的哭腔:
“我娘……我娘她病着,躺在床上……几个弟妹都还饿着肚子……我只能……只能再出来打点柴火……”
听到这话,王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家那么大一家子,老的少的男的女的,就全靠你一个丫头片子养活?!”
“其他人呢?都是庙里供着的泥菩萨吗?都是吃干饭的废物吗?!”
银子眼圈一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小声地解释说,娘病得下不来床,几个弟弟妹妹又都太小了,干不了重活。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提那个不争气的爹——费大肚子。
显然在她的心里,对那个男人已经彻底失望透顶了。
王昆听完非但没有半分的同情,反而冷哼一声。
“弟妹小?多小?能下地走路了吗?能拿得动东西了吗?”
“只要能走路,就能干活!
力气小,就少捡点!一趟不行,就多跑几趟!
捡柴火这种事,还能把人累死不成?!”
他盯着银子,语气愈发严厉:“什么家庭条件啊?还想把他们当成地主家的少爷小姐一样,金尊玉贵地养着?
我告诉你,你这么惯着他们,就是在害他们!
也是在害你自己!穷人的孩子,就得早当家!”
银子被王昆这番,听起来有些不近人情的大道理,说得是一愣一愣的。
泪水,终于忍不住从眼眶里滚落下来。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敢反驳,只能默默地垂着头,任由冰冷的泪珠,砸落在脚下的雪地里。
王昆看着她在凛冽的寒风中,冻得肩膀不住地颤抖、嘴唇都在打哆嗦的模样。
还是有点不忍心,到底还是王老爷心善。
这丫头不只是冷,更是饿的。
“麻烦!”
他嘴上不耐烦地嘀咕了一句,转身回到了汽车上。
假装在副驾驶座上翻找着什么东西,实则心念一动。
从空间里取出了两个还冒着腾腾热气的白面馒头,和半只他晚饭时没吃完的烧鸡。
他拿着食物,重新下了车。
当那股霸道油润的烧鸡香气,在清冷的风雪中弥漫开来时。
银子那不争气的肚子,立刻就“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她羞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然而当王昆,将那包散发着诱人香气的食物递到她面前时,她却吓得连连后退,一双小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不……不……王老爷!这……这太金贵了!这是地主家才能吃的东西!我……我不配吃……”
她鼓起勇气看着王昆,用卑微到了尘埃里的语气说道:
“王老爷,您……您是个大好人。您能不能……借我十斤棒子面?就十斤!我一定会还的!”
“如果你相信,那等开了春,我就去您家的酒坊、去您家的地里打零工!
我做牛做马,一定把这粮食还给您!求求您了!”
王昆最烦的就是这种磨磨唧唧、推三阻四的戏码。
他眉头一皱,直接“刺啦”一声,将那包裹着烧鸡的油纸撕开。
一股更加浓郁、更加霸道的香气,瞬间就钻进了银子的鼻子里,疯狂地冲击着她那早已饥肠辘辘的肠胃。
王昆不耐烦的将油光锃亮的鸡腿,直接塞到了银子那冰冷僵硬的手里。
“废他妈什么话!让你吃,你就给老子吃!”
“现在!把这半只烧鸡,给我当着面吃了!”
“吃完了,我或许可以考虑,借粮食给你的事!”
银子拿着那只还带着温热的鸡腿,馋得口水直流,却又万分舍不得吃。
她想着家里还饿着肚子的娘和弟妹,想把这神仙般的美味,带回家去给他们也尝一口。
王昆见她犹豫,眼神瞬间一厉,声音也冷了下来:
“你要是不吃,我现在就开车走人!你家的死活,跟老子没有半点关系!”
这句狠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王昆那严厉的逼视下,银子终于屈服了。
她低着头,眼泪一滴一滴地掉下来。
樱桃小口狼吞虎咽的,将那只香喷喷的鸡腿吃到了肚子。
温热油润的食物,顺着喉咙滑进胃里。
瞬间,一股暖流从胃里升起,驱散了身体里积攒已久的寒冷。
也仿佛温暖了她那颗,早已被生活折磨得冰冷麻木的心。
等她吃了大半,王昆的脸色才缓和了一些。
他又将那五六个又白又软的白面馒头,一股脑地塞进了她怀里。
“行了,粮食的事,等我从镇上回来再说。”
“这些你先拿回去,给你娘和弟妹们垫垫肚子。”
“赶紧回家,别他娘的真在外面冻死了!”
说完不等银子反应过来,他便已经转过身上了车。
汽车的引擎再次咆哮起来。
银子抱着怀里那沉甸甸的馒头,看着绝尘而去的汽车尾灯。
愣愣地站在风雪中。
良久,她才蹲下身子,将脸埋在膝盖里放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