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拜结束时已经快十一点。按照安排，接下来是茶话会，在教堂隔壁的社区活动室举行。
李朴和王北舟跟着人流往外走，一路上不断有华人信徒朝他们点头微笑。有几个年轻人主动上前打招呼，一听他们是新来的仲国人，立刻热情地邀请他们参加茶话会。
“两位兄弟是刚到达市吧？做什么生意的？”一个三十出头、戴着劳力士手表的高个子男人走过来，递上名片，“我是刘志远，搞物流的，专做仲国到tZ的海运。”
李朴接过名片，上面印着“远航国际物流有限公司总经理”的头衔。他也递上自己的名片：“李朴，搞养殖的，在郊区开了个鸡场。”
“养鸡场？可以啊！”刘志远眼睛一亮，“正好，茶话会上有几个做餐饮的老板，我介绍你们认识。他们天天愁找不到稳定的鸡蛋供应商，你们这专业对口啊！”
王北舟在一旁听得心跳加速。这还没主动拓展人脉呢，生意机会自己就找上门了？
社区活动室是个宽敞的大厅，已经摆好了桌椅和茶点。长桌上放着各种中式点心——包子、饺子、春卷，甚至还有一锅热气腾腾的皮蛋瘦肉粥。要不是窗外是非洲的梧桐树和远处的教堂尖顶，李朴几乎要以为自己在国内某个社区的联谊会上。
爱丽丝和马库斯去和几个老信徒打招呼了，李朴和王北舟则被刘志远拉着，介绍给一圈华人老板。
“这是张总，在达市开了四家中餐馆，最大的那家在市中心，三层楼，能摆八十桌！”
“这位是王姐，做建材的，从中国进口瓷砖卫浴，生意做得大得很！”
“赵工头，手下有三百多个中国工人，专接政府工程......”
一圈介绍下来，李朴手里已经攒了十几张名片。这些人来自各行各业，但有两个共同点：一是在tZ都混得风生水起；二是全都是虔诚的基督徒。
“李老板年轻有为啊。”那位做建材的王姐——王秀英，看起来四十多岁，短发干练，说话带着东北口音——笑着给李朴倒了杯茶，“在非洲搞养殖不容易，能坚持下来都是狠人。”
“王姐过奖了，就是混口饭吃。”李朴谦逊道。
“别谦虚。”张总，也就是开中餐馆的张建国插话，“爱丽丝刚才跟我们夸你呢，说你的鸡蛋是达市最好的，马上要跟她签长期合同。能入爱丽丝法眼的，肯定不简单。”
李朴这才明白，爱丽丝带他们来教堂，不仅是体验文化，更是在帮他们背书。在这个华人基督徒圈子里，爱丽丝和马库斯显然很有声望。
茶话会进行到一半，米勒神父也过来了。他脱掉了祭衣，换上了普通的衬衫西裤，端着杯咖啡，很自然地融入华人群体中，用中文和大家谈笑风生。
“神父，您中文怎么学得这么好？”王北舟忍不住好奇地问。
米勒神父笑了：“我在中国待过八年，先在台湾，后来去大陆。在北大进修过一年，还在上海教过英文。”他喝了口咖啡，语气轻松得像在聊天气，“其实很多美国传教士都会中文，毕竟中国现在是全球关注的焦点。我们教会每年都会派年轻传教士去中国学习语言和文化。”
李朴心里一动：“所以教会是有计划地培养懂中文的传教士？”
“当然。”米勒神父坦然道，“基督教是普世宗教，我们希望能把福音传到每一个角落，包括华人群体。在非洲的华人越来越多，他们远离家乡，精神上需要寄托。我们能做的就是提供这种寄托，让信仰成为他们在异国他乡的支柱。”
这话说得很真诚，但李朴听出了背后的深意——这是一种系统性的文化输出。美国教会投入资源培养中文人才，再把这些传教士派到有华人聚集的地区，通过提供精神服务和社区联结，潜移默化地扩大影响力。
“神父，您觉得为什么这么多在非洲的华人会信教？”李朴问出了最困惑的问题。
米勒神父想了想，认真回答：“我觉得有几个原因。第一，在异国他乡，人会有孤独感和不安全感，信仰能提供精神慰藉。第二，华人基督徒团契形成了一个紧密的社区，在这里可以找到同胞、交换信息、互相帮助，这对在海外做生意很重要。”
他顿了顿，补充道：“第三，也许是最重要的一点——很多华人信徒告诉我，基督教的一些价值观，比如诚信、守约、慈善，和他们的商业理念很契合。在这个法治尚不完善的环境里，共同的信仰成了建立信任的基础。”
这番话让李朴陷入了沉思。
这时，刘志远凑过来，拍了拍李朴的肩膀：“李老板，神父说得对。咱们在这个圈子里做生意，确实放心。你知道为什么？因为大家都是信徒，在上帝面前立过誓，要诚实守信。我做了七年物流，跟教会里的兄弟做生意，从来没被坑过。倒是跟外面那些人......”他摇摇头，没再说下去。
茶话会持续到下午一点才散。临走时，李朴和王北舟不仅加了十几个人，还收到了三张正式的商业邀约——张建国要他们下周送鸡蛋样品到餐厅；王秀英想谈谈员工食堂的长期供货；刘志远则提出可以优惠价帮他们从中国运输养殖设备。
“怎么样，这趟没白来吧？”回去的路上，爱丽丝笑着问。
“何止没白来，简直是打开新世界的大门。”王北舟感慨，“爱丽丝女士，太感谢您了！”
马库斯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说：“这个华人团契确实很有能量。他们不仅每周做礼拜，还经常组织慈善活动——给本地孤儿院捐款、资助贫困学生、大选bL期间还成立了互助小组。在达市的华人圈里，信誉非常好。”
回到鸡场时已是下午三点。姆巴蒂正在监督工人清理鸡舍，见两人回来，赶紧迎上来：“老板，上午有个叫刘志远的打电话来，说是什么物流公司的，问咱们需不需要从中国运饲料机。”
李朴和王北舟对视一眼，笑了。这效率，简直了。
“姆巴蒂，召集所有管理层，晚上开会。”李朴脱下外套，眼里闪着光，“咱们的生意，要升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