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瓦的背影刚消失在院门口,刘景就抬脚踢飞了脚边的石子。
石子 “哐当” 撞在铁皮水桶上,溅起几滴浑浊的水,像他此刻的心情,又浑又乱。
刚才被劳工部盯着查,被工人围着指证的憋屈,全堵在胸口,烧得他喉咙发紧。
“妈的,一群白眼狼!” 他攥着拳头,往院子中间的椰子树走。
午后的太阳正毒,椰子树的影子缩成一圈,粗硬的树干上爬着几只蚂蚁。
突然,“哇 —— 哇 ——” 的叫声从树顶砸下来,又粗又哑,像破锣在敲。
刘景抬头骂:“叫什么叫!”
树顶的枝桠间,蹲着一只乌鸦。
比国内的乌鸦大一圈,黑羽油亮,喙尖泛着黄,正歪着头看他,眼睛像两颗黑珠子,透着股精明。
它又叫了两声,翅膀扇了扇,落下几片碎羽。
这叫声像根针,扎破了刘景最后一点耐心。
他弯腰捡起块鸡蛋大的石子,手指捏得石子发烫,猛地往树上砸:“叫你麻痹叫!死黑玩意!”
石子擦着椰子叶飞过,没碰着乌鸦,却砸在树干上,“咚” 的一声闷响。
乌鸦惊得扑棱起翅膀,黑羽在阳光下闪了闪,它没飞远,反而落在旁边的芒果树枝上,对着刘景 “哇 —— 哇 ——” 叫得更凶,像是在骂回去。
“还敢叫!” 刘景还要捡石子,李朴赶紧拉住他:“刘总,别跟鸟置气,不值得。”
“值不值得轮得到你说?” 刘景甩开他的手,脸涨得通红,“连只鸟都敢跟我作对,今天非砸死它不可!”
话音刚落,远处的天空突然暗了一块。
李朴抬头看,心里一紧 —— 几十只乌鸦从天边飞过来,翅膀扇动的声音 “呼呼” 响,像一阵黑风。
带头的就是刚才那只大乌鸦,正往椰子树这边冲,黑羽在阳光下连成一片,遮了半边天。
“坏了!” 张田从办公室跑出来,手里还攥着半块面包,“老刘,你惹祸了!这鸟在坦桑精得很,记仇!”
刘景也愣了,看着越来越近的乌鸦群,骂声卡在喉咙里。
第一只乌鸦率先俯冲下来,离刘景的头顶只有一米远,翅膀扫过他的头发,还往下掉了坨黑褐色的东西 ——“啪” 地砸在他脚边,是鸟屎。
“操!” 刘景跳着躲开,刚想骂,更多乌鸦围了上来。
它们在院子上空盘旋,“哇 —— 哇 ——” 的叫声震得人耳朵疼,有的俯冲下来啄院子里的空调配件,有的往地上掉鸟屎,还有的停在铁皮屋顶上,用喙啄着铁皮,“哐哐” 响,像在敲鼓示威。
“快进屋!” 张田拉着刘景往办公室跑,又回头喊李朴,“小李,别愣着!这鸟会啄人!”
李朴跟着跑,路过芒果树时,瞥见刚才那只大乌鸦正蹲在枝桠上,歪着头看他,眼睛里像带着笑,气得他又觉得好笑 —— 刘景这脾气,连鸟都敢惹。
进了办公室,张田赶紧关上门,又把窗户也拉上。乌鸦的叫声还能透进来,混着啄铁皮的 “哐哐” 声,像在门外守着。
“老刘,你没事招惹乌鸦干啥?” 张田坐在藤椅上,喝了口凉茶,才缓过劲,“这鸟在坦桑是出了名的聪明,记仇得很!上次隔壁华人店老板赶了只乌鸦,结果连续一周,店里的面包都被鸟啄烂了!”
刘景坐在桌前,手还在抖 —— 刚才鸟屎差点砸在他头上,现在想起来还后怕。
他喘着粗气:“谁知道这破鸟这么能闹!国内的乌鸦早没影了,哪见过这么大的!”
“坦桑的乌鸦不一样。” 李朴靠在窗边,透过玻璃看外面的乌鸦,它们还在院子上空盘旋,有的落在空调外机上,用喙啄着塑料壳,“我听玛丽说,这鸟能记住人的样子,你今天打了它,它能跟你耗几天。”
刘景的脸更黑了:“跟就跟!我还怕只鸟?”
“你不怕?” 张田笑了,“等会儿你就知道了。这鸟不仅记仇,还会偷东西,咱们院子里的菜、晒的衣服,以后都得收好了,尤其是吃的,绝对不能放在外面 —— 它们能啄开塑料袋!”
刘景没说话,只是盯着桌上的清扬洗发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瓶身。
刚才被劳工部查,已经够窝火了,现在又被一群鸟欺负,他觉得今天真是倒霉透顶。
傍晚的时候,乌鸦终于走了。
刘景趴在窗户上看了半天,确定院子里没鸟了,才敢开门。
院子里一片狼藉 —— 空调配件上沾着鸟屎,芒果树下掉了一地黑羽,铁皮屋顶上还有几个啄出来的小坑。
“妈的,这群畜生!” 刘景踢了踢地上的羽片,气不打一处来。
张田跟在后面,手里拿着扫帚:“别骂了,赶紧打扫干净,明天把晒的被子收进来,别被鸟盯上。”
刘景没听,他心里还憋着气,回宿舍时,特意把刚洗的被子晾在院子中间的绳子上 —— 他就不信,一群鸟还能真把他怎么样。
第二天一早,李朴是被刘景的骂声吵醒的。
他赶紧穿好衣服跑出去,就看见刘景站在院子里,脸气得通红,手里攥着被子的一角,被子上沾着几坨黑褐色的鸟屎,像泼在白纸上的墨,格外扎眼。
“操!操!操!” 刘景把被子往地上一摔,鸟屎蹭在水泥地上,“这群死鸟!敢在我被子上拉屎!我弄死你们!”
他弯腰捡石子,可院子里的乌鸦早就没影了,只有椰子树顶上,传来一声 “哇 ——” 的叫声,像是在嘲笑他。
张田也来了,看着地上的被子,叹了口气:“跟你说了,别把被子晾在外面,你偏不听。这鸟记仇得很,你昨天惹了它,它今天就报复你。”
刘景攥着石子,手都在抖,却没地方扔 —— 天上连只鸟的影子都没有,只有太阳慢慢爬上来,把被子上的鸟屎晒得发臭。
“现在怎么办?” 刘景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点委屈,“这被子还能洗干净吗?”
“难喽。” 张田蹲下来,摸了摸被子上的鸟屎,“这鸟屎油性大,洗个三五遍都不一定能掉,就算掉了,也会留印子。”
李朴看着刘景的样子,心里有点想笑,又有点无奈。
刘景平时总把气撒在工人身上,觉得自己厉害,可遇到一群记仇的乌鸦,却一点办法都没有。这大概就是 “一物降一物” 吧。
“行了,别气了。” 张田拍了拍刘景的肩膀,“赶紧把被子收了,别晒臭了。以后啊,别再跟鸟置气了,这鸟比你精,你惹不起。”
刘景没说话,弯腰捡起地上的被子,耷拉着脑袋往宿舍走。被子上的鸟屎味飘在空气里,他走得越远,那股味就越重,像在提醒他 —— 在坦桑,不是什么都能由着他的性子来。
李朴站在院子里,抬头看了看椰子树。
树顶的枝桠间,好像有个黑影子闪了一下,又很快消失了。
他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去搬空调配件 —— 新的订单来了,可没时间跟乌鸦较劲。
院子里的阳光越来越暖,只有被子上的鸟屎印子,还留在水泥地上,像个笑话,提醒着所有人 —— 别随便惹那些看起来不起眼的 “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