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直接在识海中响起的古老低语,带着一种超越语言的、直抵本源的意念冲击,让萧逸尘的神魂都为之震颤。这绝非之前晶体散发的无意识混乱意念,而是一个清晰的、拥有智慧和意志的古老存在!
“秩序的叛逆……寂灭的同行者……”萧逸尘捕捉到这几个关键词,心中凛然。对方似乎看出了他与肃正议会的对立,也察觉到了他《寂灭星辰道》的特质。“‘祂’的味道?是指星耀帝尊?还是指……虚噬?”
这未知存在,似乎知晓许多隐秘!
“加入……融合……成为新纪元的一部分……”那意念继续传来,带着一种蛊惑与不容置疑的意味,仿佛在陈述一个必然的归宿。
萧逸尘能感觉到,一股冰冷、粘稠、带着强烈同化欲望的力量,正顺着那意念的连接,试图渗透他的识海,侵蚀他的道心,要将他拉入那幽蓝的、混乱的怀抱!
“我之道,自有我定!岂容外物置喙!”
萧逸尘道心坚定如铁,寂灭星辰道则如同最锋利的闸刀,瞬间斩断了那无形的侵蚀之力!他眼神锐利如星,以神念回应,声音冰冷而清晰:
“藏头露尾之辈,也配谈新纪元?你究竟是何物?与那‘虚无之主’,与曦曜界的破碎,又有何关联?!”
似乎是“曦曜界”和“虚无之主”这两个词刺激到了对方,那古老意念波动了一下,传来一阵混合着嘲弄、悲凉与贪婪的复杂情绪:
“曦曜……已逝的辉煌……虚无……最终的归宿……”
“我?我是‘晶骸主宰’,是上一个纪元‘灵能网道’崩溃后残留的……集体意识残响……是信息与能量在寂灭中畸变的产物……”
“我见证了无数文明的兴起与陨落……秩序终将走向僵化……生命终将归于沉寂……唯有拥抱混沌……融入这永恒的‘晶化之海’……才能超越消亡……获得另一种形式的……永生……”
晶骸主宰!灵能网道崩溃的残响!
萧逸尘心中震动!观星塔的资料中曾有零星提及,在现今星海文明崛起之前,似乎存在过一个更加辉煌、以某种“灵能网道”连接万界的古老纪元,但其崩溃原因成谜。没想到,在这偏远的玉衡系边缘,竟然遇到了那个纪元的“遗老”, 是一个扭曲、畸变的遗老!
这“晶骸主宰”的理念,充满了绝望后的疯狂,它要将一切有序的存在,都拉入它那冰冷的、混乱的“晶化之海”,美其名曰“永生”!
“所以,你引诱商会前来,又引来肃正议会,就是为了吞噬更多的能量与信息,壮大你的‘晶化之海’?”萧逸尘冷声道。
“能量……信息……秩序与生命的火花……皆是滋养我的食粮……”晶骸主宰的意念带着贪婪,“你的到来……是意外之喜……你身上交织的秩序、寂灭与创生的矛盾特质……是前所未有的美味……融入我吧……我们将一起……见证旧秩序的终结……”
话音未落,下方那个幽蓝洞口猛地扩张!无数更加粗壮、更加活跃的幽蓝色晶状触须,如同疯狂的藤蔓,破土而出,朝着空中的萧逸尘缠绕而来!同时,周围星空中那些被污染的议会战舰残骸以及小行星表面,也迅速被晶状物质覆盖,化作一根根巨大的晶刺,如同牢笼般,从四面八方封堵萧逸尘的退路!
整个“暗礁七十三号”星体,仿佛在这一刻活了过来,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散发着冰冷幽光的捕食陷阱!
萧逸尘身处绝境,面色却愈发平静。他明白了,这晶骸主宰虽然古老可怕,但其状态显然并不完整,需要依靠吞噬外界的能量与信息来维持和壮大。它惧怕纯粹的秩序之力(如肃正议会),但也厌恶僵化的秩序;它渴望混乱与寂灭,但又试图在其中建立它那畸形的“晶化秩序”。
而自己的《寂灭星辰道》,既有星辰的创生与秩序,又有寂灭的终结与虚无,恰恰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点,对它的“晶化”力量既有一定的抗性,又似乎蕴含着让它“进化”的诱惑。
这既是危机,也是机会!
不能力敌,只能智取,或者……利用其特性!
眼看那无数晶状触须和晶刺即将合拢,萧逸尘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不再试图硬闯,而是做出了一个大胆的举动——他主动收敛了大部分的抵抗,仅以寂灭星辰领域护住最核心的元婴与神魂,同时,将一丝蕴含着《曦曜星辰本源经》中关于“创生”、“守护”意境的星辰之力,以及一丝更加精纯的、得自“凛冬之心”的极寒寂灭之意,如同诱饵般,释放在体外!
这两种截然不同却又同出一源的力量气息,果然对晶骸主宰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那汹涌而来的晶状触须猛地一滞,随即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更加疯狂地扑向那团力量,但却下意识地避开了对其本源的直接侵蚀,而是试图将其包裹、同化!
就是现在!
萧逸尘身形顺着触须缠绕的缝隙,如同游鱼般,不是向外逃,而是……朝着那不断扩张的幽蓝洞口,主动冲了进去!
“既然你想吞噬我,那就看看,是你的‘晶化之海’更凶,还是我的‘寂灭星辰’更能吞!”
他的身影,瞬间被那深邃的、散发着混乱与冰冷光芒的洞口吞噬,消失不见。
“勘探者七号”母舰上,通过远程观测设备看到这一幕的巴洛克等人,全都惊呆了。
“他……他冲进去了?!”一名队员失声叫道。
巴洛克死死攥着拳头,脸色复杂无比。他既为萧逸尘的决绝感到震撼,又为他的安危感到担忧,更有一丝羞愧——自己这个领队,竟然只能眼睁睁看着救命恩人独自面对如此绝境。
“立刻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包括萧道友的情报和那块晶体的数据,最高优先级加密传回商会总部和……天垣星前哨站官方!”巴洛克嘶哑着下令,“我们……我们在这里等他出来!”
尽管希望渺茫,但他内心深处,却隐隐觉得,那个神秘而强大的青袍修士,或许真的能创造奇迹。
……
冲入幽蓝洞口的瞬间,萧逸尘仿佛坠入了一条由混乱信息和冰冷能量构成的湍急河流。无数光怪陆离、支离破碎的景象冲击着他的感官:古老星城的毁灭、未知生物的哀嚎、灵能网道的崩断、星辰的寂灭……这些都是晶骸主宰吞噬、消化后残留的信息碎片,充满了绝望与疯狂。
周围的压力巨大,那冰冷的晶化能量无孔不入地试图侵蚀他的领域,同化他的肉身与神魂。寂灭星辰领域运转到极致,如同风暴中的孤舟,艰难地抵御着,并不断将侵入的能量分解、转化,补充自身的消耗。
他顺着能量流动的方向,不断向下,向着感应的核心区域潜去。
不知下潜了多久,周围的幽蓝光芒越来越盛,能量浓度也攀升到了一个恐怖的程度。终于,他冲出了那条“信息河流”,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腔,其广阔程度远超想象,仿佛将整个小行星的内部都掏空了。空腔的中央,没有实体,只有一团无比庞大、如同星云般缓缓旋转的——幽蓝色能量集合体!
这团能量集合体,就是“晶骸主宰”的核心本体!它由无数细小的、闪烁着幽蓝光芒的晶体颗粒和信息流构成,内部仿佛有无数张面孔、无数个文明、无数段历史在生灭、哀嚎、扭曲!它散发出的意念,比之前强大了何止百倍,充满了古老、混乱、冰冷以及一种近乎神明般的威严与漠然!
在能量集合体的最中心,萧逸尘隐约看到了一点更加深邃、更加纯粹的黑暗,那黑暗仿佛是所有混乱的源头,又像是最终的归宿,散发着令他都心悸的气息。
“你……果然来了……”晶骸主宰宏大的意念充斥着整个空腔,“勇敢……或者说……愚蠢……主动踏入我的……‘本源识海’……”
“这里,将是你的……永恒囚笼……也是你……融入伟大的……起点……”
随着它的意念,整个空腔内的幽蓝能量沸腾起来,化作无数巨大的、由晶体和信息流构成的手臂、面孔、利齿,从四面八方朝着萧逸尘抓来、咬来!这一次的攻击,不再仅仅是能量侵蚀,更包含了直接的信息覆盖和意志碾压!它要将萧逸尘的存在,从信息层面彻底抹除、重组!
面对这如同整个世界的敌意,萧逸尘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在这里,他无法借用外界星辰之力,只能依靠自身储备和领域的转化。
但他眼神依旧坚定,甚至带着一丝兴奋。这绝境,正是磨砺他新悟出的《寂灭星辰道》的最佳场所!
他不再保留,将丹田内那尊元婴催动到极致!元婴小手结印,周身星辉璀璨,与星穹剑、星核碎片、虚空之心碎片产生强烈共鸣!
“寂灭星域——开!”
以他为中心,一个更加凝实、更加深邃的领域猛然展开!这个领域不再是简单的淡银色,而是呈现出一种混沌的灰色,其中有点点星辰生灭,有极寒的冰晶凝结,更有一种让万物归寂的终极意境流淌!
领域之内,自成规则!
那些汹涌而来的幽蓝能量手臂、面孔,在冲入这灰色领域的瞬间,其狂暴的势头骤然减缓,其蕴含的混乱信息被领域内流转的寂灭道则迅速解析、剥离、中和!其冰冷的能量,则被星辰之力引导、分化,一部分被极寒之意冻结、崩碎,另一部分竟被那混沌的灰色缓缓吸收、转化,补充着领域的消耗!
虽然依旧艰难,领域在剧烈震荡,范围被不断压缩,但萧逸尘确实地在这“本源识海”中,撑起了一片属于自己的、不断与对方侵蚀力量抗衡的“孤岛”!
“不可能!你的道……为何能抵御……我的同化?!”晶骸主宰的意念中第一次带上了惊怒与不解。它感觉到,对方那灰色的领域,仿佛一个微型的、不断演化的“终结与起始之点”,它的混乱与冰冷,竟然无法将其彻底淹没!
“你的道,走到了尽头,只剩下畸变的疯狂与吞噬。”萧逸尘在领域中缓缓开口,声音透过领域的屏障传出,带着一种洞悉本质的冰冷,“而我的道,于寂灭中寻求真谛,于终结处开辟新生。你的‘晶化之海’,于我而言,不过是磨刀之石!”
他一边说着,一边主动操控领域,不再纯粹防御,而是开始如同一个微型的黑洞般,主动汲取、吞噬周围那些被剥离了混乱信息的、相对纯净的冰冷能量!他要以战养战,在这绝境中,反向炼化这晶骸主宰的力量!
“狂妄!”晶骸主宰被彻底激怒,空腔核心那点深邃的黑暗猛地波动起来!一股更加本源、更加恐怖的吸力从中传出,不仅针对能量,更针对萧逸尘的元婴、神魂,乃至他存在的概念本身!
“既然你不愿融合……那就……彻底归于……虚无吧!”
它动用了最本源的“归寂”之力!这是它从纪元寂灭中汲取的、最接近“虚无之主”力量本质的恐怖权能!
萧逸尘的寂灭星辰领域在这股力量面前,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灰色光芒急速黯淡,范围被疯狂压缩!他感觉自己的元婴仿佛要被从那点黑暗中抽离出去,神魂都要被冻结、瓦解!
危急关头,萧逸尘福至心灵,脑海中浮现出《曦曜星辰本源经》中最核心的那篇关于“星神不灭,真灵永存”的阐述,以及他自身对“寂灭”与“创生”平衡的感悟。
他放弃了所有形式的抵抗与攻击,将全部的心神、全部的力量,乃至对自身“存在”的认知,都收缩、凝聚于元婴最核心的那一点灵光之中!
那一点灵光,蕴含着他对星辰的热爱,对守护的执着,对大道的不懈追求,以及对“我之为我”的最本质定义!
然后,他引导着这一点不灭灵光,不是去对抗那归寂之力,而是……融入其中!
不是被同化,而是以自身那微小的、却坚韧无比的“存在”基点,去经历、去感悟、去理解这“归寂”的本质!
这是一种近乎自杀的疯狂行为!但也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唯一可能!
嗡——!
当那点不灭灵光与晶骸主宰本源的归寂之力接触的刹那,没有预想中的湮灭,反而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共鸣!
萧逸尘的“意识”仿佛被无限拉长,坠入了一条由纯粹“寂灭”法则构成的河流。他“看”到了能量的终结,信息的消散,物质的崩解,时空的塌陷……一切有序走向无序,一切存在归于虚无的终极景象。
但同时,在那极致的、冰冷的、绝对的“无”之中,他凭借自身那不灭的灵光,凭借《曦曜星辰本源经》传承的那一丝属于“星耀帝尊”的开创与守护意志,硬生生地捕捉到了一丝……否极泰来的微弱契机!
寂灭并非终点!在绝对的虚无之中,依然孕育着新生的可能!就像星辰死亡后爆发的星尘,会成为新恒星的摇篮!
他的《寂灭星辰道》,在这一刻,得到了本质的升华与补全!不再仅仅是引动寂灭之力,更是在寂灭中,守护那一点真灵不灭,窥见重生之机!
“我明白了……”萧逸尘的意念在归寂的河流中发出明悟的波动,“你的力量……我收下了!”
他猛地逆转了过程!不再是被动承受归寂,而是主动以自身那不灭灵光为引,以升华后的《寂灭星辰道》为纲,疯狂地汲取、炼化这精纯的归寂之力!
那点深邃的黑暗,原本是晶骸主宰的力量源泉,此刻却仿佛遇到了克星,其力量如同决堤的洪水,不受控制地涌入萧逸尘那微小的、却仿佛无底洞般的不灭灵光之中!
“不——!!!”晶骸主宰发出了惊恐万分的尖啸,它感觉到自己最本源的力量正在被快速剥离、吞噬!那个渺小的存在,非但没有被归寂,反而在它的力量中得到了蜕变,正在反过来将它……炼化!
“你……你到底是什么怪物?!”它的意念充满了崩溃与绝望。
萧逸尘没有回答。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这次危险的蜕变与吞噬之中。他的元婴在归寂之力的冲刷下,不仅没有黯淡,反而变得更加凝练、通透,表面浮现出更加玄奥的灰色道纹,气息以一种恐怖的速度攀升!
元婴后期的瓶颈,在这股力量的冲击下,轰然破碎!
他的修为,在这一刻,正式踏入元婴后期!而且根基无比扎实,蕴含着一种让万物归寂、又于寂灭中新生的独特道韵!
不知过了多久,当那点深邃的黑暗彻底变得黯淡、消散,当整个空腔内的幽蓝能量都如同潮水般退去,被萧逸尘吞噬一空时,他缓缓睁开了双眼。
眸中,左眼仿佛有星辰生灭,右眼则是一片万物归墟的寂灭灰色。
他悬浮在已然变得空荡、死寂的地下空腔中,感受着体内奔腾的、远超从前的强大力量,以及那更加深邃玄奥的《寂灭星辰道》。
晶骸主宰,这个古老的、畸变的纪元残响,已然成为了他道途上的一块踏脚石。
他低头,看向空腔底部。在那里,只剩下一些失去了所有能量和活性的、灰白色的晶体碎屑,以及……一枚约拇指大小、通体漆黑、却仿佛蕴含着无限星空的——晶体核心。
这枚核心,是晶骸主宰所有精华与记忆的最终凝结,也是它那“归寂”之力的源头物质。
萧逸尘伸手,将那枚黑色晶体核心摄入手中。一股冰冷、死寂,却又带着一丝纯净本源的气息传来。
“这东西……或许以后有用。”
他将核心收起,目光投向上方。是时候离开这里了。
这一次绝境探险,虽然凶险万分,但收获亦是巨大。不仅修为突破,道境升华,更是得到了一件蕴含归寂本源的奇物,以及对那场导致古老纪元崩溃的“寂灭之潮”,有了更深的了解。
他身形一动,化作一道灰蒙蒙的流光,朝着来时的方向,逆冲而上。
星海之旅,危机与机遇并存。而他的脚步,绝不会止于此。